窗外的雷聲隆隆,雨聲不停。

薄被蓋在二人腰間,躺在床內側的迪非左手支頰撐起自己的上身,右手柔柔的拍撫著守夜的肩背。

他輕輕的哼著歌,愛憐的凝視伴侶在他面前全然放鬆的睡顏。

在這靜謐的一刻,忽然門板一響大開嚇了迪非一跳,本能的拉上薄被蓋住守夜,傾身抱住他護在懷裡厲聲問。「誰?」

「啊!對不起!」淚眼朦朧的江俊發現自己走錯房門,驚呼著趕緊關上門逃走。

這個意外的插曲教迪非啞口無言,而守夜也因為伴侶的動作和門板的聲響而醒了。

「怎麼了?」睡眼惺忪的挪動著上身,守夜退出伴侶的懷抱。

「沒什麼,有人走錯房間了。」噗嗤一聲輕笑,迪非這才想到走錯房的是晚餐時才認識的新朋友江俊。

「門沒鎖嗎?」驚訝,守夜這才算是清醒了。想不起來剛才迪非進房時是否將門反鎖了,他趕緊下床去鎖門。

微笑望著那裸身的背影,迪非躺好了等伴侶回到他的懷抱。

*   *   *

隔日一大清早天才濛濛亮,守夜就睜開眼醒了。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現在由聲音判斷雨已經停了,空氣中流動著微涼的溼意。

轉頭望,他懷裡的迪非睡得香,他小心的挪動身體不吵醒對方,輕聲的下床穿衣服。

他很久沒睡得這麼好了,全身舒暢輕鬆。想起昨晚他在迪非充滿愛意的懷抱中釋放一切,雖然有點泛窘,但感覺既平靜又溫暖,心頭飛漲了心安與滿足。

忍不住在伴侶粉嫩的唇頰邊烙下輕吻,守夜輕手輕腳穿衣穿鞋離開房間。下樓進了廚房,他看到巽正要處理驛站住客們的早餐。

「交給我吧,我可能還要住上好幾天。」不能因為成為迪非的伴侶就白吃白住,總得要做些事情。

「好,廚房就交給你了。」反正自己本就不擅長料理,巽揚起微笑丟出掌廚的位置;只要是守夜掌廚,餐點就會賣得很好。

接下了擅長的料理工作,守夜使用廚房得心應手。之前在驛站當過好一陣子的雜工,對前場、後場的工作他都熟。

*   *   *

今天上午驛站的早點餐食賣得特別好,住客們吃了讚不絕口,紛紛追加預訂中午以後的餐點。

「哦呵,我在修業旅行時最想的就是這個!」好久沒吃到好友的料理,庫羅簡直陶醉在美味的早餐饗宴。

「從以前我就覺得,要不是守夜擔任侍衛長,他其實可以當御廚。」以前瞭也吃過守夜的料理,現在覺得整個人充滿精氣。為了待會的工作,現在得好好儲備體力。

「謝謝。」本來在廚房忙著的守夜,聽過來幫忙的古雷說迪非下樓來了,便在料理餐點到一個段落時的空檔出來瞧瞧。他手裡忙著為晏起的迪非佈置座位、張羅吃喝,一面和友人們閒談。

「早,別客氣,大家請盡量用吧。」身體有些慵懶,迪非為自己晚起了有點羞愧。見自己的桌面明顯比旁人多了幾樣特別的小甜點,他心裡又是蜜味又泛羞。

跟迪非相熟的人,發現他今早看來特別清麗甜美,還不時與守夜交換濃情蜜意的視線,大概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心照不宣。

倒是庫羅不甘寂寞,對守夜擠眉弄眼。「你今天看起來特別神清氣爽哦!」一掃近來的陰鬱,應該是昨晚「睡得很好」吧。

「欸……」曖昧的失笑,守夜沒再多說什麼只是輕拍了迪非的肩示意,在對方的目送下又進廚房去忙了。

享用豐盛的早餐,迪非和友人們閒話家常。不一會兒,他看到江俊也下樓來端了早餐找位置坐。

「江俊,這邊。」向他招手,迪非釋出善意。

「昨晚……真是抱歉。」過來坐在他旁邊,江俊低聲道歉。

「沒關係的,別在意。」瞧對方尷尬的紅了臉,迪非微笑搖頭。「倒是我昨天看你好像……」哭了?

迪非眼中的關懷江俊看得出來,但他跟古雷之間的問題不是三言二語能解釋清楚的。搖頭,他苦笑略過這件事,轉而加入在座眾人的早餐話題。

*   *   *

「有沒有可能從這裡,以瞬轉咒術挪移到『塔格公校』呢?」

在風之渡驛站閒散的過了二天後,守夜和迪非以及三位好友們為了前往塔格公校做行前計劃。將羊皮紙地圖攤在桌面,五人圍坐著討論。

「除了我會瞬轉咒術之外,還有誰會?」見沒人舉手,庫羅多少猜到這個問題問了也是白問。

「那要多久才學得會?」抱著一絲希望,迪非反問。

「我學了十年。」庫羅跟守夜都是自幼以孤兒的身份入宮,因為有學習魔法的天份,所以他進入大神殿成為祭司。「這是緩不濟急的事。」

「想往東越過整個岡偽王的勢力範圍直接到塔格公校,」一聽,迪非遲疑的另設他法。「我要是可以……」

話還沒說完,守夜就握住他的手腕打斷他的話頭。「不可以!以後也不要再那樣子做!」

從那內疚的目光,迪非大概猜到伴侶指的是什麼。「我知道,我只是想想。而且那裡離這裡太遠,我沒法子到的。」雖說他變身翼獸人就能飛,但他飛行的距離有限,且變身會大量失血。像上次為了救守夜而變身,代價是躺了快十天。

說著只有他倆和巽才知的私事,其他人聽了也明白不該再往下繼續深問。

把話題拉回來,庫羅分析目前的情況。「到塔格公校的距離,比到冰霧之淵還短,從這裡瞬移到塔格公校雖不是不可能的事,但……」頓了頓,他認了。「上回是因為由王者之心可以感應到奉印大人的確切位置,所以我能辦到,而這次……我還是可以試試,但不保證可以一次抵達。」

為了預防無法瞬移一次就抵達目的地,他們對塔格公校附近的地理環境再進一步瞭解。

塔格公校位在基迪捷大陸東部,南北縱向的塔洛司山脈東側山腰間,地處鄰國境內。這座塔洛司山脈是前達克安王國與「斯高塔洛斯公國」之間的自然彊界。

斯高塔洛斯公國是個土地很小的國家,總人口數不到五萬。雖然與前達國向來友好,但國力實在弱小。在暗精靈王科魯舉兵擊滅達國時,斯國不僅無法出兵幫忙,更可說是自顧不暇了。

科魯的軍隊之所以沒打下這個國家,除了有塔洛司山脈這自然地勢阻擋之外,最主要是山脈的西麓是「途利西公爵」的領地「西西塔沃」。

西西塔沃是前達國境內,至今唯一沒被岡親王竊取的地區。其領主途利西,是前達國王室中極具爭議的人物。

傳說他領導能力太強,有篡奪王位之可能性,因此被先王「發配」到東境守邊。在前達國還沒滅亡時,好事者都猜測他到底何時會起兵謀反。沒想到還沒輪他當王,岡親王就先臣服在科魯之下將國家吞滅了。

固守山城西西塔沃地區,途利西公爵與科魯、岡親王頑強的對抗,不讓敵人越雷池一步。憑他的能力及實力若真的起兵作戰,極有可能重新奪回故土成功復國。

「要去塔格公校,一定會越過西西塔沃與塔洛司山脈的上空。」在地圖上比劃著預定路徑,守夜思索。「若沒辦法一次就到,可能會……」

「掉落在西西塔沃?」手一指,迪非極有默契的接話。

「若你們降落在西西塔沃,可能會有危險。」關於途利西的傳言,瞭可是聽多了。「途利西公爵的政治立場實在教人存疑……」

「先不想這,若能一次到達公校是最好了,若中途掉落在西西塔沃,除了小心應變之外,就順便打聽途利西公爵未來可能的意圖吧。」當然也聽過途利西的風評,但守夜要自己抱持樂觀的想法。「依現在的情勢看來,不可否認途利西公爵若能支持未來的國王陛下,那復國之事就指日可待了。」

守夜的話迪非全無異議,巽和瞭也都能接受。

「嗯,你這麼說也不無道理,」聳肩,庫羅打起精神接受這項挑戰。「那接下來就是要看我的了,祈禱大神保佑我們吧!」

*   *   *

也許是大神冥冥中要給守夜三人考驗,這次雖然同樣依靠王者之心增輻魔力,但庫羅還真的沒能一次到達塔格公校。

如先前預想的,他們與馬匹一起掉落在西西塔沃,而且直接降落在城中心的廣場市集上。

騎著馬,三人在士兵們的追捕下被團團包圍。

所幸來人並未攻擊他們,而是抖開一張羊皮紙卷,與守夜等人的相貌仔細對照。

「三位中的二位是守夜侍衛長和庫羅祭司吧?公爵大人有請三位至公爵邸一敍。」

*   *   *

剛才守夜等人還在狐疑對方的意圖,現在他們已被請入富麗堂皇的領主官邸。

走過長廊進入餐廳,途利西公爵已經在主位上等待了。

分別入座,三人試圖從途利西冷漠的表情中分辨出對方是敵是友。

「我是途利西,遠道而來,歡迎之至。」簡單的開場白,途利西手一揚宴請他們吃喝。「各位桌面上的是我一點小心意,請慢用別客氣。」

「謝謝閣下的招待。」守夜和迪非及庫羅互相使了眼色,動起刀叉享用午餐,但還是不敢鬆懈戒心。

「聽說三位是救了奉印大祭司的英雄,所以被魔物科魯通揖了?」雖然嘴角掛著微笑,但途利西公爵毫不親切。就如傳言中形容的一樣,外形削瘦、一絲不苟,散發著刻薄孤高的氣勢,教人望而生畏。

同桌用餐,途利西與三人聊了幾句不著邊際的話後,就直接詢問關於奉印的行蹤,也立刻得到答案。「原來大祭司已為國捐軀,那真是遺憾不能見到他的英姿,我……」

對方完全缺乏誠意的話語,讓守夜大概猜測出途利西將他們請進官邸的目的何在。

「哦!這很不錯!」話不投機三句多,庫羅吃著糕點不客氣揚聲發問。「公爵大人可以讓我見見您的大廚嗎?我想親自跟他討論一下,這糕餅真好吃!」

「是嗎。」被打斷了話頭途利西眉頭一皺,但還是沉下氣擊掌要侍從官把廚子叫來。

不了一會兒侍從官帶著一名年青人進來,停在羅庫身旁。

這位廚子長得高大帥氣,目光單純有神,短短的紅髮亂中有型。「您好,大人,小人名叫『雷諾淺藍』。」

「這個很好吃,你的工資多少?要不要跟我走?」真的毫不客氣,庫羅完全不把途利西放在眼裡,直接開口挖角。

聞言途利西不能忍了,拍桌「嗯咳」清嗓。「很高興庫羅祭司那麼看得起我的下人,不過這種小事改天再談。」他一個手勢把廚子趕出餐廳後,利眸一瞇。「那麼請問『現任的』大祭司人在哪裡?」

庫羅享受著美味餐點不答,只跟守夜使眼色。守夜和迪非都看得出來,他有意惹途利西生氣。

「庫羅就是現在的大祭司。」接話,守夜順勢幫好友應對。

「他是大祭司?」一聽微訝,途利西馬上凝定神色質問庫羅。「那『王者之心』呢?」

庫羅的回答是聳肩,愛理不理的繼續享用餐點。

「公爵大人為何關心這個?」終於提到重點了。守夜的目光炯炯。看來關於途利西的野心,傳言中所言有幾分不假。

「由大祭司掌管的『王者之心』,是我國歷代帝王即位的關鍵,我當然關心它的下落;」看來庫羅這人無法溝通,途利西便對守夜直言。「是在你們身上嗎?」

「嗯……是的,」既然對方提到即位的事,守夜便不跟他拐彎抹角。「大人問這,是想接受考驗吧?」

「王城被破那時我是遠水救不了近火,除了閉守我腳下這塊領土不落入魔物科魯的手中之外,其他的無能為力。」敢表示身懷人人覬覦的王者之心,看來應當不是在說謊。衡量情勢半晌,途利西乾脆挑明不再避諱。「現在先王及王室成員們不是死絕就是失蹤,身為第七順位繼承人的我,有自信可以接受考驗,並且收復故土、驅逐外敵,制裁岡偽王那個叛國賊。」

「大人以為只有您有爭取考核的權利?」反問,守夜試探途西利的野心是到何種程度。若是像岡偽王那種人,就不必再多說。若不是,拉攏他應該是有利無害。

途利西冰冷的利眸中,散發自信的目光。「論財力、論人脈、論兵力,放眼國內沒有可以與我匹敵的競爭對手了。」

「是也沒錯,但……」不否定對方,守夜決定下賭注——他要透露一些佑理斯王子的消息。「還有一人。」

迪非和庫羅聞言都一愣,以眼角餘光表示不確定守夜提到這是否為正確的判斷。

「是誰?」利眸一瞇,途利西瞪向守夜。

「塔格公校的佑理斯王子。」在心底沙盤推演,守夜不認為這是沒贏面的賭注。

「十一順位的佑理斯?」同樣在塔格公校求過學的途利西,至今仍定期參觀母校的慶節活動。他記得之前在那見過一名風度翩翩、有若寶石般俊美的少年,教他印象深刻。

至於守夜提到輩份是自己堂侄的佑理斯之存在,途利西則不以為意的冷笑。「他還是個孩子,在斯高塔洛斯的羽翼下,能活著就要感謝大神恩賜了。」

「是啊,所以我們要先去探望佑理斯殿下了。」毫無預警的起身,守夜準備走人。「謝謝閣下的招待,我們不再多做打擾。」

他身邊的迪非見狀沒說話,也是直接起身跟進。

「想走?」揚聲一喝,途利西拍桌。

數名士兵立刻從餐廳門口一湧而入,擋住守夜等人的去路。

「公爵大人,您擋住小人,是也想與叛國賊岡偽王同流合汙嗎!」冷聲低喝,守夜毫不示弱。他看得出途利西不是岡偽王那種層級的傢伙——對方在乎名義上的正統性。

「不,我只是想請你們留下做客。」手一揮,途利西要下屬們都退開。

「就算留下,小人也不會隨隨便便奉您為主,」緩下語氣,守夜的話並沒說死。「一切都要遵從『王者之心』的指示。」

「哦?」一提到王者之心,途利西也不好太強硬;為了名正言順成為新王,他可得忍耐。「你是個人才,要不要考慮成為我的左右手?」

「我會考慮,不過……」對方動之以利了,守夜有把握自己的賭注沒輸,便坐下示意迪非與庫羅繼續用餐。「奉印大祭司的遺言,是一定要讓佑理斯王子接受王者之心的考驗,所以誰也不能阻擋我完成摯友的遺志。」

「你們一定要去找他?」冷了臉,途利西暗自盤算。

「職責所在。」態度不再強硬,守夜轉而提議。「若大人也想接受王者之心的考驗,何不一起走?」

「好,但你們明天再走。」仰起下巴,途利西斂下眼底精光。「我可不想聽人閒話,說我不懂待客之道。」

*   *   *

途利西的野心明確,不過至少還有格調。不僅請守夜三人在官邸過夜,招待好吃好睡的,沒苛待他們。

傍晚在餐廳用完晚餐要回房時,三人見廚子雷諾在廳外等著,庫羅便要守夜和迪非先走,道是隨後跟上。

在長廊轉角處二人回頭一瞥,竟見庫羅將那年輕廚子壓在牆壁強吻,都嚇了一跳。

見迪非害臊了不敢多看還加快腳步往前走,守夜環著他的肩忍不住低笑出來。「我們的,回房裡再來?」

「守夜……」羞紅了臉輕捶他,迪非一路偎著他回房。

 

 

【節錄於王者之心(4)(節錄)】

 

===以下為關於王者之心(4)(節錄)的二三事分隔線===

哦哦~下回就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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