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沒排班也沒課,曦律天一亮就去游泳,用最短的時間將例行公事完成後,乘著清新的晨風騎車去竹灣找先鈞。

離佘宅還有一段距離,他不自覺跟著前方的牛車繞進一條小徑,經過一畝田。

不知名的好奇教他下車由咾咕牆的門口進入,轉頭就看到先鈞坐在田寮的屋簷下喝茶。

「早,曦律。」

對方的微笑教他又驚又喜!這樣的巧遇未免太過巧合?「你也早,先鈞!你在這裡工作?」竟在這見到先鈞,他驚喜之餘奔上去沒也多想;他們並沒事先約好,之前他也沒到過這,但對他突然出現對方好像一點也不訝異。

「嗯,這時段是。」倒了一杯茶,牠斂下為他而加快的心跳,遞茶給他。因為想他,牠施了一點小法術,在有必要時讓村民引他來。

轉頭看向一望無際的旱田,他見很多人正在農務,又看到田寮裡堆放著印有「佘老師有機蔬菜」字樣的籮筐,他恍然大悟。「你該不會就是『佘老師』吧?」

「大家是叫我佘老師沒錯。有什麼不對嗎?」下意識歪頭微笑,牠反問。

那歪頭的可愛角度,剛剛好不多也不少、正巧直擊他的心臟,教他差點要融化了。「啊!你知道我有多喜歡吃『佘老師有機蔬菜』嗎?我幾乎每天都去市場買!」又是一項驚喜,他高呼。心儀的人竟是市場有名的「佘老師」,這是多麼巧妙的緣份啊!

牠低笑,聽的出這是真心話,不是刻意討好。「以後你不用買,來田裡拔就好,算我的。」

「哪能這樣?」怎麼可以占心上人便宜?他立刻打定主意。「我要來打工!用勞力換作物!」

牠覺得沒必要那麼麻煩。他還在念書,而且也有別的打工。「這……」

先生,這少年家是你朋友嗎?」戴著斗笠的瘦黑老漢,好奇的停下工作靠過來問。

先鈞為他們互做介紹,曦律也有禮的鞠躬道好。

另一名老嫗見有陌生人出現在田裡,也好奇的湊過來,瞧了一眼驚呼:「啊你不是那個常來跟我買菜的少年郎?」她並非每天下馬公賣菜。

嘿啦!阿姨,就是我!」大聲和老嫗認親,他這聲「阿姨」稱呼把她叫的太年輕,每次都能逗的她咯咯笑。「我想來這打工種田,不知可行某?

行行!先生郎很好。你乖乖不用農藥,先生就會借地給你,免錢哦!

其他的老人們見有客人來,也都圍過來七嘴八舌的加入聊天行列。

曦律自我介紹,活潑有禮的態度討好了眾人。

看來他很得老人家喜歡;「種田很辛苦,」他一直都很討人喜歡,這點牠再清楚不過了。「你要來打工,可不能二天打漁、三天曬網,懂嗎?」

「懂!」立正敬禮,他又逗笑了眾家老人。

看著先鈞含笑的表情,曦律樂的快要跳起來。這樣一來他每天都能看到對方,真是太棒了!

*   *   *

五月剩不到一半,曦律將課餘的打工做到月底後辭掉。

除了在校學習和工讀及回家睡覺之外,其他的時間只要有空,他都泡在先鈞的田裡或是佘宅。甚至待太晚了,就乾脆在佘宅過夜。

第一次在佘宅過夜時,本以為會興奮的睡不著,誰知他就像回到家似的自在,一沾床就睡著了,之後每次都是一覺到天亮。

有時他刻意保持清醒,想像一下在另一個房間的先鈞會是什麼樣誘人的睡顏時,總轉眼就熟睡。

這佘宅的磁場可能跟他很合吧?總讓他睡的很飽、醒來後神清氣爽,完全沒多餘的時間讓他對心儀的人心生遐思。

 

關於先鈞,他每天都會有新發現。

對方完全在家學習,沒學力證明、沒技術士證照,除了有祖傳的房子和滿屋的古董以及好幾甲農地外,等於跟社會脫節。

他曾聽過一派「崇尚自然」的教育理論,他猜先鈞的雙親應該是這思想的擁護者吧;他頭一回遇上將這理論實踐的如此徹底的案例。

雖然連腳踏車也沒,先鈞卻有大貨車駕照,這點該說是矛盾還是有趣?

「走路習慣了,不開車也不會死。」聽聽,這句像世俗人會說的話嗎?

 

因為不收田租,先鈞的收入只有兼課的微薄酬勞。

「地價稅和屋屋稅都不用繳嗎?」實在是擔心,他打算付點食宿費貼補對方的開銷。

「兼課的薪水沒你想像的少,那些就夠用了。」事實上的確是不必繳。牠在法律文件上都施過法,要上繳國庫的費用都不是問題。畢竟牠不是凡人,不屬於這個世界,牠只要專心修行,用賺來的錢買農具、食材、生活用品,照顧好轄區的子民即可。

瞧瞧,曦律覺得對方不拘小節的程度,簡直像化外之人。

 

先鈞定期去文化中心看電影,到圖畫館借書,在長青活動中心看報,還在社區及國小安親教室兼課:教氣功、書法、國畫、詩詞歌賦、南管和圍棋。

若先鈞說還會裁衣刺繡,他可能一點也不驚訝;最明顯的證據,就是對方臥房門掛著區隔內外、繡有署名的手工門簾。

那是白色滾金邊結花穗的絲絹,上頭沒任何花鳥刺繡、非常的樸素,只用黑色泛金光的絲線繡了一闕詞。

春日宴,香茗一杯歌一遍。

再拜陳三願:

一願郎君千歲,

二願郎君常健;

三願吾如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由字面上來看並不難懂,但他仍好奇的上網確認,得知這詞的內容指的是主人翁向配偶示愛之意。

但對詞中改寫的用字,他有說不出的想歪和不悅感,覺得這闕詞之於先鈞可能有其深意。他強烈不解對方為何以「郎君」和「吾」來改編這首詞?分明是代入了某種教人想歪的設定。

看著這絲簾,他忍不住懷疑先鈞是否曾有過一段難以對外人道、不可告人的揪心情事,也許至今仍深埋在對方心中的某個角落不曾遺忘?

*   *   *

為了見先鈞每天騎車來回一個鐘頭,曦律雖覺得值得,仍恨不得搬到竹灣和對方當鄰居。

逐漸感覺時間怎麼也不夠,他減少時段和同學混在一起,只想多多和先鈞相處,覺得每分每秒的喜悅都必須珍惜。

「吃緊打破碗」的道理他不是不懂,他自知對先鈞如此的情感狂熱甚為不妥。當然,現在再怎麼「想怎樣」也暫且忍著,不然遲早他會忍不住慾念超過友誼的界線。

他決定畢業前還是保持距離為妙,以免嚇到對方;要是連朋友都做不成就完了!他不想在這既不算學生也不算男人的時期,急就章對先鈞表達心意。

他想立業後正式告白,不是玩玩的。他要向先鈞證明自己可以負起男人的責任,可以與對方對等相伴、託付彼此的人生。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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