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在傾盆大雨中,三人走過了Wai-O-Tapu地熱仙境,又在雨後的豔陽中步出市府花園。最後在充滿了古典美的羅托魯瓦車站門口,脫鞋襪泡了教人疲備全消的溫泉。

夜裡,程柏正瞞著親妹和戀人,打了手機回奧克蘭的家。

電話通了,是親弟接的。

「喂,是我,程柏正。」

哦,哥,是你啊?我才正奇怪你好幾天沒打電話回來了!你還好嗎?姊還好嗎?這幾天還好玩嗎?

由電話的另一頭,傳來程叔端帶笑音的大嗓門。

「我們還好,到目前為止旅程都很順利。」程柏正之所以假藉進旅店使用浴室,繞到無人的後院來,是因為他今日要向弟弟表白一件事。「明天我們走了奧布內穆毛利村後,就會回奧克蘭去。你幫忙把你姊的房間掃掃,再清一間客房出來給你姊的房東用。」

好啊,沒問題,你們幾點到?對了,姊的房東,那位曾先生,還好相處吧?有沒有什麼我們要注意的事?

「他很好相處,是位自然又隨和的人。」聽親弟進一步的確認,程柏正的微笑帶苦,思索著不知接下來的話該從哪開始說。

「喂?哥,你還在嗎?喂?」

「我在。」該說的還是得說。程柏正嘆了一口氣。「叔端,我有一件事想問你。」

「欸……哥,你突然這樣叫我的名字,有點恐怖耶,有什麼重要的事要這麼鄭重嗎?」

「我明天要帶回去的曾先生……」程柏正揉了揉眉心。「你對『同志』……有什麼看法?」

「『同志』?Gay?」

「是的。」覺得喉頭莫名的乾渴,程柏正凝神,不敢聽漏親弟接下來要說的話。

「沒有什麼看法啊,要有什麼看法嗎?」

「聖經裡告誡我們……」吞了一口唾沬,程柏正低啞的接口。

「神愛世人啊!」

話筒中傳來了笑音打斷了程柏正的話頭,他停了一秒。「不,我是說……

「等一下!哥,你今天突然打電話回來問我這個問題,讓我猜一下,嗯……不會姊是Lesbian吧!」

聞言,程柏正打跌。「不是,你姊不是,是……

「還是那位曾先生是?!」

「嗯……是的,你猜對了,他的確是……不過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面對著可以等於是自己一手帶大的親弟,程柏正不知道該怎麼坦白自己的私密。身為兄長,他向來把站在弟妹身前、保護這個家視作己任,對這些可以算是將自己內心最脆弱的部份剖開來給親弟看見的話語,他真的連說出口都無助。「重點是……

「咳……哥,請你再等一下。關於那位曾先生,來者是客嘛,我和我老婆是不會對他有什麼偏見的,你放心。我們經營旅館的,什麼樣的人沒遇到過,不是嗎?好,這些事就先跳過,容我再猜一猜,嗯……該從哪裡開始說起呢……」

聽著話筒那頭「嗯」了半天,程柏正不知親弟是想跟自己說什麼,於是深吸了一口氣,決定先開口阻止他胡猜。「叔端,我今天是要跟你說,我……是我……

「哥,你要跟我出櫃了嗎?」

「啊?」嚇傻了,程柏正不明白怎麼會被一語中的,登時發冷。

「是嗎?是嗎?」

「是……是的…………」腦子一片空白,程正柏無法思考親弟何時變成神算子了,怎麼這麼突然的就猜中了他所有的心事。

「哈……終於、終於被我等到這一天了。我老婆還一直問我,你到底什麼時候要跟我們說這件事,搞得我有點緊張。」

「你們怎麼知道?你姊跟你說的嗎?!」守了那麼久的私密到底是在什麼時候被揭破的自己都不知道,程柏正不禁雙腿發軟。

「沒啊,Elan嫁進門沒多久就跟我說了。」

「怎麼可能!我沒告訴過她!」程柏正不自覺的發急。就算弟媳也算是他的家人,但對自己的至親他都沒坦白過了,弟媳又怎麼會知道?

「嗯……那是因為……嘿嘿……」

聽得出弟弟的尷尬,程柏正告訴自己要冷靜下來。「因為什麼?」

「哥,我偷偷跟你講,你可不要在她面前不自在。Elan怎麼會知道的,是……是因為她婚前暗戀你啦!」

什麼?!程柏正又呆住了,聽到親弟不斷的往下嘰哩呱啦。

「Elan是我們的鄰居嘛,從小大家就一塊長大的啊。她暗戀你太久了,久到『不小心』察覺到你的性向。後來我們結婚了,有一回我不是代你答應那個一表三千里的表姑婆,承諾你會和她的堂侄外孫女相親。結果我被Elan罵一頓,罵我不體諒你。我一問,她才告訴我的。一開始我還以為她在胡扯,可後來我也仔細的觀察您之後,就確定她沒騙我了。所以,哥,你以後要是有交往的對象,就帶回來給我們看看吧。有伴總比沒伴好,常常和伴侶親親抱抱很好哦!你知道嗎?Elan還問我,你是不是不知道奧克蘭的Gay Bar在哪裡,她可以介紹你幾家不錯的。可是我不敢問你,因為你都不說啊……」

 *     *     *

程家人經營的青年旅館,是一幢占地數百坪長型尖頂棕瓦米色牆的三層屋,最右邊還有一個突起的四角錐屋頂的柱型塔是第四層。一樓的正面是整個落地大窗,二、三樓每間房都有外凸的法式小陽臺。

陽臺上,幾名投宿的旅客正在小圓軟沙發上喝茶、看書、曬太陽。

前庭的周圍種滿五顏六色斑斕花朵,不時有蝴蝶飛舞其中。由左側小路進到後院是旅客用的停車場和帳棚露營區,右側的小路繞進去則是程家的私人活動空間。

程家老么程叔端夫妻一見是兄姊們回來了,立即出門相迎。

晚餐已經備妥了,程家人一齊入座用餐。

程叔端大學一畢業就結婚了,育有一子一女,男的名為「馬可士」,女的名為「莉雅」。混血的兒女們融合東西方夫妻倆的優點,聰明可愛又乖巧,大眼溜溜地直盯著陌生的姑姑和伯伯瞧。

「廚藝我是比不上我哥,臺菜就更不必提了,我只會做西式料理,曾兄請別見笑。」才三、四歲就移民紐西蘭的程叔端,雖然嘴巴講著一口臺灣國語,但思想觀念完全是個外黃內白的洋人,所以才年紀輕輕就不顧父母反對,娶了大自己三歲的洋太太。

「哪裡,我要上門來打擾個把月,才慚愧哩。」曾青藍接過好友遞來的沙拉盆,挖了一大匙的蔬菜丁馬鈴薯泥在自己的盤子上。

「別這麼說,我們旅店裡什麼不多,人最多了,你要住多久就住多久,我們都很歡迎你。」程叔端的妻子Elan的中文說得極好,從腔調聽來顯然是和丈夫一家學的。「三樓大姑的房還留著,客房也有一間,我都打掃好了。」

你來我往客套一番後,在程家的餐廳裡,他們享受了一頓歡笑的晚餐時光。

 *     *     *

隔日清晨天未亮,程柏正已經起床了。穿著T裇短褲紮上頭巾,他來到後院一隅二十來坪的田圃。

喔喔喔的啼叫聲遠遠的傳遞,在另一頭的曾青藍聽著聽著就醒了。

「是公雞?」本只是好奇的打開前後的窗,想看看是誰家養了雞,順道看看奧克蘭的朝陽,卻沒想到後院有人正揮著鋤頭在翻土。

探出頭去看清楚了,他興奮地向下招招手,卻不敢大喊,只怕吵到旅客區還在睡夢中的人。

揮了幾下,顯然情人注意到他了,也向他揮揮手,然後繼續工作。

趕緊梳洗一番,換了輕便的服裝,曾青藍下樓去來到後院田圃邊。

晨光下,情人揮汗耕作的模樣讓他看痴了。賣弄肌肉的猛男不稀奇,下田的男人才是帥翻了——曾青藍暗地裡吞了吞口水,好想回房去拿相機幫情人錄影。

「早安,柏正。」小心地踩在泥土中,曾青藍向情人迎去。

「早安,青藍。」停下鋤頭,程柏正看戀人只穿了薄外套便關心地問:「不冷嗎?怎麼不穿羽絨衣?」

「不冷,我慢慢習慣了,而且奧克蘭好像比較熱。」

「嗯,北島的溫度是比較高些。」

情人頰邊的汗滴順著他剛毅的面頰溜下,曾青藍取出手帕跨近了一步幫他擦汗。哇哇!好羞!曾青藍抿著笑,仔細幫情人擦著,從額到臉、到頸、到露在低領外的胸口。

前晚,情人跟他說了和弟弟通電話的內容。

「我以為我的隱私沒有人知道,結果原來我弟弟和弟媳都知道。我自己以為是秘密的,結果根本不是秘密。突然覺得沒察覺家人體貼的自己,很蠢。」

這是情人第一次主動分享心事,讓曾青藍分外感動,禁不住對他心疼的又抱又吻。而且也因為有了情人的保證,曾青藍來到程家之後與他的互動不必遮遮掩掩,放自然大方便是。

 

[待續]

 

 

 

【摘自[BL] 南十字星的夏天(8.3)

 

 

 

  ===以下為關於[BL] 南十字星的夏天(8.3)的二三事分隔線===

 

 

 

 

附上本回的地圖:Wai-O-Tapu地熱仙境~^^

這是奧克蘭的地理位置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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