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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節,邁入了十月的秋。

        離開教學大樓,他走過楓蔭大道向社團大樓去。這是他這個月來,數不清是第幾回路過室內籃球體育場的外廊了。

        籃球館的門扉大開著,由館內傳來隆隆隆的跑跳迴音,以及競賽時的歡呼和振奮人心的口號。

 

        又一次,他壓抑著想走入館內的念頭,只悄悄的往裡頭一望。

        就像以往一般,他毫不費力就找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少年身影。

 

        那清秀的少年在球場上與隊友們合作無間的奔跑、笑叫著,充滿了活力。背心球衣和運動短褲下是精實的身段,揮灑著青春的汗水。

        望著,岸谷有些恍了神,但也趕緊收斂了。

        一天比一天更深的渴望,在這短短的注視中被稍微安撫了。他知道這樣的日子會繼續下去,但不敢去想哪一天他會再也無法只安於這樣的現況。

        苦笑,他在微涼的秋風中,緩步往社團大樓走去。

 

*   *   *

 

        結束了今天的教學,岸谷收好了教學用具、送走了所有的社員後,關好裏花園茶室的門,走出花園小徑。

        看著天色不早,他心想著社團活動應該都結束了。籃球隊的練習應該也告一段落了……

 

        搖搖頭,他走在紅楓飄搖的校園向側門去。高倉應該已經在門口等了吧。

       

        就快到側門時,他遠遠的看到了一名男學生提著書包,倚在楓樹下像在等人。

        這麼晚了,怎麼還在校園裡逗留?岸谷基於校園安全正想向前去盤問,不料那學生竟快步的迎了上來。

        「好久不見了,您好,岸谷老師……還是,鷹夜表哥?」

        毫無預警的面對了少年的笑容,為了這個多年後的正式照面,岸谷訝異到腦海一片空白,愣愣的差點忘了要回答。

        「潤……」

        這個名字,他在心裡已經喚了無數次。他幻想過上百種與對方再次相認的景像,但沒一個是像現在這樣的——他主動來找他。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連對方到底還記不記得他都沒把握,更何況是主動與他相認?「你,在等我?」

        「嗯,鷹夜表哥…」

       

        叫著我的名字,竟然認得出我……壓抑著心中的狂喜、眨著發熱的眼、忍住想要立刻撲進他懷裡的渴望,池上揚著微笑再上前。「表哥?還是……老師比較好?」

        「叫『表哥』。」眼下一點也不生份的笑顏教岸谷心神盪漾,微顫抖著微笑摸摸他的頭。長這麼大了,當年那個小小的、軟軟的,一抱在懷裡就教人不想放的男孩,長這麼大了……「你還記得我?」

        「記得啊……」那厚實的大掌揉亂了池上的髮,但他一點也不在意,溫潤的頰更是一陣一陣的發熱。

        竟然、竟然還記得我……岸谷有種想立刻將他抱入懷中的衝動。

        閒聊著,二人並肩走向側門口,一點也沒有八年不見的陌生感。

        一到門口,就見高倉已在路邊的車旁等著了。牽著池上的手,岸谷為二人互作介紹,二人相互問好。

       

       

        多年來為岸谷調查池上的高倉,一副好似真與池上初見面的模樣,裝的可好了——他是位很稱職的秘書、司機兼影子保鑣。

        坐上車啟程後,池上為了身邊散發著成熟男人熱力的岸谷醺然。掩飾著擂鼓的心跳,他怯怯的偎過去。「表哥,我、我可以靠著您的肩睡一下嗎?」

       

        「可以啊。」岸谷親切的摟來他的巧肩,很自然的,就像長輩寵膩晚輩一般,沒任何曖昧之處。天知道他的心底此時此刻,綺思若浪翻湧。

        靠在對方懷裡,池上悄悄的深吸一口氣。比起當年,現在岸谷的胸膛更加結實了,難言的安全感充斥著他的身心。怕會因為重逢的喜悅而哭泣的他,趕緊閉上眼裝睡。

 

        天知道他今天是鼓起多大的勇氣才來與他相認。

 

        不只一次,他在籃球體育館看到路過的岸谷。

        一開始是遠遠的背影,然後他靠近了,接著是英偉挺拔的側身,最後是勾人心魄的正面。

        就像是打開了期待已久的禮物,每一次、每一次多看到了一點點都是彌足珍貴,沒有一次不更加被吸引的。

        當他下午又看到岸谷來到館外,他知道對方在窗邊站了好一會兒才走,他的心為之激越不已。

 

        今天、就今天了!我今天要去和他相認,一定要!

 

        他幻想過無數與對方相認的結果,沒想到會是這麼美好的。岸谷表哥還記得我,記得我……

        池上一點也沒想到八年前還是孩子的自己,現在已是少年。這麼久沒見過面了,對方怎麼還認得出他來?

       

        他全然沒懷疑這點,因為他已為了這長年的戀慕神魂俱醉。

 

        瞧懷裡的人兒熟睡了,岸谷心想他一定社團活動太累了才會這麼睏。

        要載他去三舟表叔家嗎?不,這樣會被發現他其實一直在偷偷關心著他,才會知道他現在寄住在三舟家。

        先帶回家吧,上天會原諒我一時的隱瞞和貪求的。回想過去那段遠遠守著他、等待他長大的日子,岸谷清楚的明白自己已經為他狂亂了神魂。

       

        在這個小小的車內空間,岸谷輕輕的拍撫池上的肩,想要延長和他相處的時間……

 

*   *   *

        就算想再獨處的久些,該結束時還是會結束的。

        「到了,潤,醒醒。」岸谷輕輕搖醒他。

        「哦,到啦……」轉學來東京之後,好久沒睡得這麼好了,應該是因為有他在身邊吧。池上揉揉惺忪睡眼,小小的打了個哈欠。

        那模樣十足的嬌憨,看得岸谷的心跳亂了半拍。讓高倉去休息,他牽著池上的手進屋去。

       

        岸谷大宅是傳統的日式建築,古色古香的宅邸搭配精緻的庭園造景,無一不美。

        走在自家大宅的廊上,岸谷假裝不經意的問:「剛才我忘了問,你現在住在哪?表姨、表姨父幫你在東京租屋嗎?」

        「我現在寄住在三舟表叔家。」乖順的跟著走,池上有問必答。

        「借住在表叔家啊……」怎麼樣才能讓他再住近一點呢?

       

       

        「是的。」瞥見牽著自己溫暖有力的大手,暖烘烘的透過他的手心竄過他的四肢百骸,池上的心無比雀躍又羞怯。

        「表叔家都是女孩子,你住那,不會不方便嗎?」岸谷想起三舟家的二位表妹,都是亭亭玉立的淑女了——如果他長住那裡與她們日久生情,這怎麼得了?

 

        不可否認,在遠望著他的日子岸谷還能隱忍,但現在他已來到身邊,教人無法抑制心生獨占他的念頭。

        「怎麼不來住我家?家裡很大,你來住多久都沒關係。」

        「因為那年的事,爸爸和媽媽都不想麻煩表哥……」池上仰起頭,杏眸溼潤,千言萬語都在這個苦楚的愁容中表露無遺。

        「唉,表姨和表姨父還是對當年的事那麼內疚啊……」岸谷低嘆,大了膽子輕撫池上青春滑嫩的面頰。

 

        池上的母親是岸谷母親感情很好的遠房表妹。經母親介紹嫁給了岸谷家族其中一支分家的長男,長年住在京都經營「岸谷屋」在京都的分店。

        八年前的家族大聚會,池上跟著父母一起來到東京本家。池上是個可愛又有禮的孩子,岸谷和他一見就投緣。趁著家裡人多又亂,二人手牽手到外頭散步透透氣,不料卻被綁架了。

 

        這件事鬧得很大,驚動了整個關東關西的傳統服飾界。

        最後二人雖然被警方平安救出,但岸谷卻在綁架過程中為了保護池上而受了重傷,差點死去。

        池上夫妻因此十分內疚,自那以後就一直守在京都,不好意思回本家,使得二人一別八年。

        「表哥不怪我嗎?要不是帶著我跑不掉,你自己一個人一定可以逃得了的……」池上顫抖著伸手覆上他的手背。在幼年時一直抱著他,保護、安撫他恐懼的這手,現在可還願意疼惜他?

       

       

        「那時候,你差點死掉了……」

        「傻瓜,我現在不是活的好好的?」瞧他真情流露,岸谷一時情動一把將他抱離了地。

        少年清新的香氣讓岸谷神迷,他將人緊緊的抱在懷裡,好言安慰。

        「又不是你綁架我,你有什麼錯呢?反而是我連累了你,讓你在那麼小的時候就受到可怕的驚嚇。」我的潤,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鷹夜表哥……」眼前的微笑好似常常在夢裡夢見的一樣,依舊是不變的憐惜。池上聞言心中澎湃不已,激動的回擁住他,將臉埋進他的頸肩。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以後我會保護你,這輩子只有你能擁有我的心!

*   *   *

        跟三舟表叔和池上父母打了幾通電話,岸谷就解決了池上「住的問題」。

        理應今晚該送池上回三舟家,但岸谷實在捨不得放人,所以就先找出新的免洗內衣褲讓他今晚得以替換,明天等他放學再送他去三舟家拿些簡單的換洗衣服過來。

        至於其他需要打包的行李雖然不多,但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整理好,岸谷便搶先替他決定等過幾天放假了再陪他一起過去拿。

 

        本家的房子很大,只住了岸谷和管家僕役等等。

        岸谷的父母在他小時候就發生交通意外過逝了,他是老當家祖父一手帶大的。

        當岸谷可以獨當一面時,祖父就去雲遊四海,樂不思蜀。

        一想到要與岸谷老爺同住一個屋簷下就很緊張的池上,一聽老爺子短期間內都不會在家,心情才稍微放輕鬆了。

       

       

        用了豐盛的晚餐,岸谷表示要拿幾件居家服給池上,要池上跟上來。

        「你在學校沖過澡了?」岸谷順口問。由池上身子散發出的香皂味,一再讓他心神渙散。

        「嗯,籃球隊的練習結束後滿頭大汗的,我就先沖澡了。」池上的雙頰一時發熱。本來沒什麼的問題由岸谷的口中問出來,就是特別的教人羞赧。

        穿過迴廊,來到岸谷的房間,他從衣櫃裡拿出幾件居家服,都是和服的樣式。「這些我只穿過一、二次,還很新。」

        「謝謝。」池上接過。那布面一摸就知道是很高檔的料子。雖然他也算是岸谷屋分店的小開,但這麼高級的布料他也很少穿。

        把服裝捧在懷裡,池上靦腆又羞澀的問道:「我可以現在就穿起來嗎?」

       

        「當然可以。」岸谷很高興池上接受他這很不正式的禮物。

        他目視池上繞到屏風後面換衣服。

        那寬衣的動作在白紗刺繡屏風上,映出引人遐想的身影,教岸谷暗嚥了嚥唾沫,趕緊跪坐在矮几旁,將心思放到別的地方。前幾天店裡進來的幾匹新布,花色很適合潤……

        半晌,池上走了出來,襦袢是穿好了,但長著只披在身上沒穿整齊。

        「太大了嗎?」岸谷失笑,直起上身幫他調整、綁腰帶。香氛的少年就在身前,岸谷以最大的自制力克制自己快要失控的妄念。

        低頭看著岸谷專心手中的活兒,池上胸口的心跳失速,充塞在心中難言的戀慕好想脫口而出。今天才第一天而已,才第一天與他重逢,我就要告白嗎?如果被討厭,那該怎麼辦?

        抿著唇,池上的思緒天人交戰。

       

        他才決定要遠遠望著對方,但重逢後對方的親切溫柔卻教人心生貪念了。

        人心的慾望怎麼那麼難以控制?他不甘於只是這麼近的看著對方,卻不能擁抱、不能說愛——他想將自己滿心的愛慕向他傾訴。

        「會不會太緊?」岸谷將腰帶結繫好。

        「不會……」可如果被拒絕了呢?

        池上的心頭一揪。不,長痛不如短痛,他要說出來。如果不說,而是沈溺在這樣的幸福之後才被發現、才被拒絕,會更痛的。他很清楚,一定會痛到絕望的……

        「表哥……」就現在,告訴他吧!揪結在心湖的愛戀之情。

        「嗯?」壓抑心中對他的綺想、掩飾喉間為他而起的乾渴,岸谷佯裝平靜的抬頭微笑。不料一個力道撲下來,將他壓倒在榻榻米上,柔軟的觸感吮住了他的唇。

       

        「唔嗯……」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讓岸谷完全反應不過來、腦子一片空白。

        「表哥我喜歡你、我喜歡你……」不懂得技巧只是豁出去了的示愛,池上胡亂的對愛慕的人索吻,騎在他身上扯亂他的衣襟亂摸一氣。

        那像天籟的告白和沒技巧的吻讓岸谷終於回過神來了,他訝異不已,雙手定住身上的少年看他滿臉的淚。「潤……你說什……」

        跨坐在他的腹上,池上胡亂的抹著臉上的淚水,害怕聽到對方的厭惡。「我喜歡你表哥……請不要討厭我……」

        真的、真的是!不是我聽錯、我的潤…愛我!岸谷一瞬也不瞬的瞅著他,狂喜的確認了他的心,也回應了自己的情。

        「唉,我怎麼會討厭你呢?潤……」一把將他摟下來,岸谷輕啄著他青澀的唇,滿意的看到他的淚眼霎時盈滿了幸福的笑意。「你喜歡我,那我得好好教教你啦,首先是吻……」

        

【節錄於和服師之愛(3)(節錄)】

 

===以下為關於和服師之愛(3)(節錄)的二三事分隔線===

 

事實上每次看到這本刊的刊名,我就會想到:和浮屍之愛~(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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