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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鐵生都來向三妹買早點。上工、下工,午時送飯回家,鐵生都經過倪記。

「三姑娘,生意好嗎?」匆忙時招手、點個頭,時候不趕之餘才能與她聊二句。

「馬馬虎虎,鐵生哥。」

每每見到她的笑容,便覺精神多了。聽她軟膩又似撒嬌的嗓音,不僅全身泛起暖意,心底也發癢。

她天沒亮便開門營生,營業直逼午時。

幾名年輕人欲出手幫忙,都被她以店鋪狹小為由婉拒門外,可見她對禮節與親疏之別十分注重。但沒幫手分擔操持,活兒也都一手包,不會太累?

 

時過午時二刻,氣候如一般乾寒。

鐵生下工路過倪記,見她將門板立好關門。

「三姑娘,今日比較晚收攤?」上前去打招呼,他注意到她下午並不一定在家,可還沒時機關切她上哪去。

「是的,鐵生哥,今日生意不好,糕餅賣的慢。還有客人訂了相思甜糕,卻快到午時才來拿走,我便拖慢收拾了。」大略解釋,她見他手裡提著食材。「下工了吧?沒瞧你拿飯包。」

「下午沒活可幹,要回去煮給金女吃。」聳肩,他的工時不穩定,平時要是中午有空檔,他就送飯回家給金女,再出門上工。

「這樣奔來奔去給金女姊姊送午膳,好辛苦。」有時見他飛奔經過,彼此只能點頭打個招呼,也沒能說上幾句話。「你平時得空午膳嗎?」

「辛苦是還好,」為兄長「忙碌奔波」他並不以為意,不過倒樂意收下她的關心。「雖沒法子坐下來慢慢吃,但我帶了妳的桃粿或包子當食糧,得空時吃那些就飽了。」

「唉,這樣實在太匆忙,怎不給金女姊姊請個廚娘?」需要他送飯回家,可見金女嬌弱的進不了廚房,可能連鍋鏟都沒拿過。

「金女不喜生人在家走動,不願意請廚娘,連貼身小婢也不肯請。」搖頭,他不是沒思量過。「而且金女吃得清淡又少,要請個他熟識又可靠,手藝也合口味的廚娘頗難。」

「這樣啊,那你平時送完飯後奔回去不會遲了上工?」關切反問,她不知自己能否幫上忙。

「遲了就遲了沒法子嘛,總不能讓金女餓著。」這是理所應為。「而且我回去看一下,確定他在家安好,我才能放心。」

「你待姊姊真好。」真教人羨慕。很少有大男人如此至誠無怨的對年長手足盡孝,教她不禁心生崇敬。

「他的身子骨不好,是以前養一家六口弄壞的,我不孝敬他怎麼成?」對上她教人心頭微暖的目光,他苦笑一語帶過。兄長為了家族受了半輩子的苦,他能回報的也只有照護對方後半輩子而已,做不了更多。「那妳呢,還沒吃吧?」

原來金女是苦過來的,三妹一聽微訝。足以養家活口,又會搞壞身體的一定是粗活吧,真是人不可貌相。「我已經煮了點東西,正要進去吃。」

平日此時正在用膳,今日雖慢了,卻偷得一點空閒跟他聊聊也是好的。「勸金女姊姊請個廚娘還是小婢吧,不然你這樣奔來跑去,也不是長久辦法。」

*   *   *

那一日中午謝過三妹的關心後,鐵生不再占用她的午膳時間,與之道別。

回到家,他向兄長提到聘人,但金女似乎另有打算,表示不急。

這一日,他在酉時下工。

來到倪記外,門板全關上了。

他由倪記右側繞到屋後,後面有塊不小空地,圍著木籬笆,雖被大雪覆蓋仍看出這曾是菜圃。隔著菜圃,稍遠處一隅有座茅房。

穿過籬笆的小柵門來到倪記後門,左側低矮的是柴房。柴房旁的牆面開了洞,和隔壁共用水井。右側由屋頂延伸搭建可遮風避雨的長型屋簷。

雖是夕陽餘輝之際,但幾盞燈籠已點亮。

昏黃的晚霞映照下,可人兒正在屋簷下勞動。

「三姑娘,在忙什麼?」出聲,他見三妹推著石磨。

「鐵生哥,你來啦,」回頭答但手沒停,她往石磨裡倒水又倒米,持續推磨。「我在磨米漿。」

石磨出口處下方木桶罩著綁好的布袋,流進袋裡的米漿只有一些,一旁米桶浸泡的溼米還多著。

「明早要做桃粿?」走近,他見她翹著小屁股推石磨,露出裙襬下的後小腿和腳跟。雖然穿著厚布靴其實什麼也看不到,卻每踏一步就像踩在他心口,教人泛疼又泛癢。

「是啊。」邊推磨,她邊注意米漿的濃稠度。「傍晚磨好米漿,再用一整晚壓乾水份,明早就可以蒸成桃粿皮了。」

「磨完米漿才吃晚飯吧?」判斷要做的事不少,他推測她用膳的時候應該頗晚。

「吃飽了。」沒料到他這時來,她實在不想被看見自己袖口、裙擺,都沾到噴濺米漿的髒亂模樣。幹活兒時總不能顧及打扮,是以她只簡單挽了髻。平時只有自己在家便不在意,外表凌亂也不打緊。但現在不同,他看著哪,教她不自在。

「這麼早?」真是太可惜了,今日他來的不是時候。本還慶幸提早下工,有意邀她來家裡一塊用膳,不料估算錯誤。

「吃飽之後才有力氣磨米。」為了掩飾不自在,她專注在推磨兒上。「米漿不能太早磨、也不能壓太久,不然放到明早就壞了。只能趁天色半亮不暗時磨漿,壓米的時辰也才好拿捏,不然等天色全暗就什麼活兒也幹不了。」

他猜可能是推磨時身子會發熱,她沒戴防寒的布帽或圍巾,髮髻上只有一根木簪扎著,沒一點裝飾。白嫩後頸露出一截見人,圓潤耳垂連個珠飾也無。雖樸素的沒一絲姿色,卻更勾引男人的天性本能。

看她挺翹的臀,盯著,嚥了口水。明明包的緊緊,他卻控制不了一躍三千里的妄念。

踏一步上前,他伸手貼在她的小手邊握住推磨木桿。

「不用了,鐵生哥,這會弄髒手。」怎麼忽然靠那麼近?害她差點岔了氣。抬頭對上他含笑的溫和注視,她半瞥開眼,真氣自己怎麼他一靠近就胡思亂想,心兒像要蹦出胸口。

「弄髒了洗洗就是,」這麼嬌小的人兒,該捧在手心呵疼才是,怎麼捨得她獨自勞累,他卻袖手旁觀。「這磨可真不好推。」

手中的阻力霎時輕了,她感動於他的關心。「那要麻煩你出力了。」看來他把她當成需要照顧的鄰家妹妹,也不在意她現在不甚整潔的外表,教她稍微放輕鬆點兒。

「不麻煩,舉手之勞。」本想懷抱住她一起推磨,但會妨礙她舀水添米,是以他只能站在她旁邊幫忙推。罷了,這麼貼近彷彿能聞到她身上自然的氣息;是蜜紅豆餡兒的甜味吧,感覺真好。不能抱住至少能聞,聊勝於無也不賴。

二人一起推磨,他的力氣大,教石磨轉得老快。

「別太快,我跟不上。」不僅推磨速度跟不上,連亂七八糟快速變換的思緒也教她腦子快糊了。乾脆放手,她到一旁舀水倒米,強要自己鎮定心神別再胡想。

他放慢推磨速度,她將水和米跟著添上,轉眼磨口便流出米漿。

平時要做上半時辰的事,今天只花一半時間。

期間,他不時問桃粿皮要用什麼米做?米要多少?水要多少?要細磨還是粗磨?

「問這麼詳細,你要偷師嗎?」

「妳讓我偷嗎?」

聞言,她熱了臉、啞口無言。

瞧她答不出話來,他也知該適可而止。「我正大光明的問,我不偷的。」

「要偷便罷,我也不怕你偷去。」沒好氣的她笑回一句,直提醒這不是什麼雙關語,只是大哥哥在逗小妹妹。尤其是他一副理所當然、正經八百的模樣,一定是她想偏了。

推磨中應是他有意配合,她覺他倆合作無間,好似同樣的事已一齊做過數百次,沒一點兒手忙腳亂。

枯燥無味的活兒變的有趣,時間彷彿也過的更快。

她覺得一直處於發熱狀態,也許是勞動的錯覺,無關風花雪月。但明明夕陽已西下,這一夜卻比以往還暖。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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