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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先鈞做好飯穿戴整齊,等著曦律來。

 

為了今天,牠難得下馬公到市區書局參考了男性時尚雜誌,買了新襯衫,並將舊西裝細部修改成符合現今流行的樣式。

 

牠心跳不已,像等著郎君回來赴約的姑娘家,緊張又期待的坐立難安。牠知這樣不行,但控制不住。

 

曦律到了,抱個紙箱進門。「我到了,你等很久了吧?」

 

「沒,我才剛煮好飯。那是?」瞄了一眼,牠的好奇恰到好處。依牠的法力,牠當然知道那是什麼,只是不戳破他特地要送牠的驚喜。

 

「這是送你的,是盆花。」從箱子取出含苞待放的紅玫瑰花,他提議:「明天我們再把花移到花圃,好嗎?」這樣不管今晚的約會順不順利,他明天都可以再來。

 

他本想拿花束來;第一次正式約會,他覺得應該送花。但花束等同快結束的生命,身為清修者的先鈞一定不喜歡。而且他不能冒險,這麼做可能會被對方發現他的暗戀之情,是以決定送盆栽。

 

「謝謝,真漂亮。」收下,牠將它擺好,不點破他可愛的小小心眼。「洗個手,來吃晚飯吧。」

 

*   *   *

 

用完晚餐,先鈞提了環保布包和曦律去馬公。

 

牠無意在海風這麼強的夜晚讓他再跑二趟跨海大橋,是以很乾脆將過夜物品帶來放在他的租屋處。

 

牠坐在書桌椅、他坐在床沿,他們拉拉雜雜聊著生活瑣事。

 

「我這又小又擠,要請你今晚忍耐了。」今天對方穿的服裝非常正式,與在家時習慣穿著的黑色唐裝,二者是完全不一樣的風情。

 

除了襯衫是粉紅色之外,其他是穩重不失時尚感的夏季西裝基本款,搭配休閒風皮鞋,拎著紳士帽,都是走黑色系列。

 

他一直以為那種帽子只有某些特定的男人敢戴,例如臺灣的演藝圈男藝人、日本的都會型男,或者西方的時尚工作者,一般男性戴了會很彆扭。

 

但先鈞的態度很自然,尤其是對方高挑修長的身型,如此打扮讓人乍看之下覺得與時尚男模有得拼,非常適合對方清冷、高雅的氣質。

 

「不,這裡很乾淨。」被他一點也不掩飾的表情盯著看,牠強忍著羞赧,手腳差點不知該放在哪裡。

 

「因為你要來,我特地打掃了。」定睛在對方些微泛紅的臉,他發暈、深呼吸試圖克制自己一躍三千里的妄念。

 

相信這是客套話,牠觀察過他平時就是會隨手收拾的人。「很抱歉,明明今晚是閉幕式,偏偏要和你去看煙火的不是美女,是個光頭的怪叔叔。」牠試著跟他開玩笑。

 

「嘿!我今天是請你來,要美女陪幹嘛?」事實上今晚的先鈞,害他「驚俊」的想立刻跳進大海降火。「而且你也不是怪叔叔,你和Lee Pace的『瑟蘭督伊精靈王』扮相有得拼!」

 

牠輕聲低笑,不可否認被取悅了。從來牠就不是以相貌取勝,愛美和虛榮也是修道者該屏除的雜念。但人為悅己者容,這是心愛郎君的讚美,牠仍要不得的心生歡喜。「光頭的精靈王?你這樣誇張,我也不會給你錢。」

 

「哪誇張了?我說的是肺腑之言,你幹嘛給我錢?」傾慕的對象坐在房裡,緊緊抓住曦律的目光,教他好想將先鈞困在自己與書桌之間,傾身親吻。

 

趕緊打住遐想,他希望時間過的快點,好出門去不然他怕會把持不住。又希望時間過的再慢些,好延長彼此獨處的寧馨時刻。

 

*   *   *

 

見時間差不多了,他們一起散步前往施放煙火的海灣方向去。由這走到觀音亭差不多十分鐘,很近。

 

今晚是花火節的閉幕式,市區交通管制、非常熱鬧。二人漫步在人潮擁擠的大街上,高大的曦律處處維護先鈞。

 

雖然牠並不瘦小也不需要被保護,但他的舉動仍讓牠心口泛甜又泛酸。

 

很快的他們到達觀音亭。人山人海沒地方坐,除非他們要坐在人行道或水泥廣場上。

 

今天先鈞打扮的像名門公子,他捨不得讓對方坐地上。他感到扼腕與懊惱,後悔沒事先做功課,應該準備好野餐墊還是露營椅帶來才對。又不能讓對方坐在他的大腿上;當然他是很想啦!但想歸想,現實上根本不可行。

 

看這人擠人的情況,牠知雖然待會兒開始施放煙火時,路燈會全滅、光線會暗到看不清四周的旁人,但牠仍希望可以在只有彼此的地方,安靜共度今晚的約會。「要不要跟我去探險?」

 

對方歪頭的側臉每次都教他心跳,哪有不好的道理?「好。」

 

「那走吧。」領著他,牠帶路往天后宮去。

 

時間很晚了,天后宮的清風閣已不能登上二樓。牠帶他去向廟祝打招呼,領他跪在媽祖金身前再三祝禱後,如入無人之境上到清風閣二樓外與正殿相連的西側護龍屋頂平臺。

 

鋪磚平臺很乾淨,他們席地而坐。

 

見對方大方的一點也不介意地磚上的些微灰塵,他放心了。

 

「不可以說哦,這是我向娘娘求來的寶位,是我們二個人的秘密。」輕拍他的肩,牠刻意壓低聲。

 

聽對方跟他說悄悄話,一旁昏黃的宮燈將那歪頭的臉龐映照的多麼可愛,他心跳加速、雙頰發熱,乾渴的吞嚥。「沒問題!我們二個的秘密!」

 

他們相視而笑。牠的清冽和他的爽朗,二種笑音交織在一起,讓彼此的心湖都為之揚起漣漪。

 

夜風襲來有些涼,他卻發熱,大了膽子將對方摟來。「冷嗎?」

 

「很溫暖。」是太溫暖了,溫暖的教牠想回擁他。牠的心跳好大聲,希望不要被他聽見。壓抑羞煞的心緒,牠裝作若無其事的偎靠著他的肩窩。

 

見對方不以為意,彷彿這相偎是非常自然的友情表現,教他有些悵惘,但也警告自己該知足了。雖然很難熬,但他現在可是和「好朋友」在一起,得努力保持心境正直才行。

 

「呯!」的巨響,煙火在上弦月的黑幕上炸開七彩燦爛的圖案。還有街道上傳來的歡呼聲,今年的花火節閉幕式煙火秀開始了。

 

隨著夜幕上變化萬千的閃亮煙火,他連連讚嘆,不時的指著天空笑的開懷。這當然不是他第一次看煙火秀;雪梨的跨年煙火可是舉世聞名的。他來到這也快二年,遇上二屆花火節,但現在有對方在他身邊,教今夜的煙火特別美!

 

牠看著他,並沒花多少心思在花火秀上。看他笑的多麼開懷,笑音聲聲擊在牠心版,教牠的心緒隨之起舞,有種衝動想帶他到天空飛翔、到海裡翻騰,像過去那樣彼此相悅相偎。

 

二十分鐘的花火秀在頭頂上方那麼近處燃爆,效果十分震撼精彩。

 

「來了快來了!它最後會放一串超大的火花樹作結尾……」熱烈的解說著,他回過頭去,不知牠正巧也回過頭來,二人的唇就這麼剛好碰在一起!

 

他瞪大了眼,牠也瞪大了眼,他們四目相對、愣愣的一動也不動。

 

夜幕全黑了、四周也靜下來,彷彿是花火秀完結的前奏,二人的唇則緊緊相貼。

 

他嚇傻了,毫無心理準備、熱血上衝、心跳暴表。這麼美妙的接觸,他彷彿品嚐著香甜的果凍,更嚐到宛如佳釀、芬芳甘甜的蜜津。

 

牠也嚇了一跳,但不驚惶。四百年前牠們相濡以沫、身心交纏,現在他的唇仍像過去那般暖熱、如此純情,教牠方寸顫抖。他的名如同花苞,在牠心田一朵朵的綻放。

 

半晌後天空「呯呯呯」的煙火連炸,隆隆如猛雷巨響,完美的盛開了火花如雨灑落在他們上方,讓夜空燦亮的有如白日一般。

 

歡聲雷動,這炫麗一幕為今年的花火節完美閉幕。

 

牠掩飾方寸悸動,不敢緊握雙拳的退開。他則差點要追上去再吻,幸好在驚險的最後一秒煞車。

 

怕對方誤會或是不悅,他急的搖手要道歉。

 

牠以一個手勢打住他。「噓,什麼也別說,這是個很美好的夜,一切都很完美。人生就是這樣,小小的意外會讓人印象更深刻……」其實牠根本不知自己說了什麼,只是微笑斂眼,將這個不算吻卻教牠歡欣到渾身發痛的吻,珍藏於心。

 

對方從容大度的反應教他鬆了一口氣,卻又有說不出的惋惜。這個吻之於對方只是「意外」,就像長輩和孩子親吻似的沒絲毫雜質。

 

當然了,對方對彼此的這個吻怎麼會心懷雜質?是他對先鈞充滿不當幻想,對方並不將他放在心上,只當他是年紀很小的朋友。他雖有些失望,但至少對方沒負面反應,教他心生一絲歡喜。

 

至於先鈞的年紀到底多大?頂多……好吧!最多就三十七,不可能更多了。他一點也不覺得心儀的人比他大多少,更不相信對方可以當他爸,除非先鈞十歲就生孩子了,不然怎麼可能?偏偏對方好像一直把他當小弟弟看,這讓他有點不甘心。

 

當然,他不敢為此抗議,就怕若是先鈞發現他的暗戀,從此跟他不相往來,他就慘了。

 

雖然他希望能確定對方的性向,但要是直接問:「你是同性戀者嗎?」他明白這是絕對行不通的。

 

先別說這麼直接的詢問,想也知道會冒犯對方,光是先鈞是個堅定持守戒律的清修者,關於情愛性向的事他根本就不宜開口問對方。

 

他可不想教先鈞對他心生反感,導致他們連該死的「忘年之交」都當不了。他叮嚀自己,千萬得把持住、不能越雷池一步。

 

 

 

離開清風閣回到正殿,先鈞非常正式的對娘媽三跪九叩,感激女神對牠的厚愛,賜給牠如此甜美的夜晚。

 

曦律不懂規矩,只跪下默禱了。在廟宇對心儀之人起情慾之心甚為不妥,但仍暗自歡喜得到初吻。雖然和他曾幻想過熱情、濃烈、羞澀、甜蜜、兩情相悅的初吻氣氛差很多,但至少是和真心愛慕的人親吻,這是天后的保佑吧?

 

回家的路上,他們如往常一樣閒談。他忍不住迎著風開心的小跳步,牠則希望夜色能掩飾牠熱燙的頰,別讓他看出端倪。

 

*   *   *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在同一個屋簷下過夜,但是在同一個房間。

 

單人床沒法擠二個大男人,是以二人相讓床位、僵持不下。

 

「我是客,沒道理占主人床位。」坐在書桌椅,先鈞試圖跟他講道理。

 

「我是主人,哪有主人讓客人睡地板的道理!」鋪好軟墊鋪,這點曦律絕對不讓。其實他超想和對方像捲麻花一樣,二人疊抱在一起睡床上,但不可能的妄想還是放在心底就好,絕不能洩漏半字踩到他們之間友誼的警戒線。

 

見氣氛凝滯,他不想教這麼甜美的初吻之夜毀在「床位」這檔事上,是以只好讓步。「不然,猜拳。三把定勝負、勝的睡地上!」

 

看來他很有自信勝出。牠好氣又好笑,決定挫他銳氣。「好。」只要略施小術,牠不會讓他贏的。

 

他揚起勢在必得的笑。不是他臭屁,除了抽獎運奇佳之外,他玩猜拳也幾乎沒輸過,從小到大只有養父贏過他。

 

「剪刀、石頭、布!」剪刀和剪刀。

 

「剪刀、石頭、布!」石頭和石頭。

 

「剪刀、石頭、布!」布和布。

 

接著連「針」都出馬了,二人怎麼猜都是和局。越猜越奇,猜到他急的跳腳,牠也快抽筋了,早就算不出這是第幾把,猜到牠終於忍不住笑出來。

 

「我們的默契未免太好了。」看來這不是施法能解決的。

 

見對方笑了,他心口一軟、腳也軟了,跟著笑起來一屁股坐在睡墊上。「是啊,真怪了!」

 

二人笑的前俯後仰。

 

兩相對望,牠對他的堅持和頑固,心頭一軟讓步了。「客隨主便,我睡床了。你可別感冒,不然我就得面壁了,你懂嗎?」

 

「沒問題!」怎麼能讓喜歡的人睡地上?他樂的躺好蓋上涼被。

 

伸手關了燈,牠也仰躺下。「晚安。」

 

「晚安。」捨不得閉上眼,他側躺著看向斜上方仰睡的溫潤睡顏,興奮的想滿地打滾,祈禱今晚能做個好夢。

 

半晌,在黑夜中牠睜開眼、無聲動唇,就像過去的每回一樣立即教他深睡了。

 

之後他飄浮起來,牠身下的單人床也增寬了變成國王尺寸,接著他緩緩降下躺在牠身邊。

 

調整了涼被的位置將二人蓋在一起,牠偎著他,右手輕輕拍撫他的胸膛。聽他的呼息幻化為愛戀養份,澆灌牠的心田。

 

見他嚅動唇像說了夢話,含笑,牠心田的花朵也隨之盛開成花海。

 

忍住不去窺看他的夢境,牠仰首輕吻他的頰側,心道:乖乖睡,律郎,做個好夢吧……

 

*   *   *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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