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的神界

【平行線的交集】第六章～等待

鬧鐘響，宮澤醒轉。伸手按掉鬧鈴，起身才發現身邊人煙已渺。

宮澤冷哼，故意忽視心頭那抹失落。再瞄了一眼鬧鐘，宮澤才注意到鐘下壓著的留言——很潦草的筆跡。

「宮澤先生：

早安。

因為天還沒亮，而我要去機場了，所以沒有吵醒您。

ＪＤＧ的公文在十幾天前我收到了，也答應轉調日本。

伍德上校留不住我，所以藉口調整了我的連休，要我出最後一次任務。

但不管怎麼說，約定的那天沒來見您，是我不對，說什麼都是辯解。

請原諒我昨日的無禮，因為這次任務實在教我疲累不已。

本來我是忍下的，可一見到您，我的疲憊就全然忍不住。

昨晚，因為有您在，我睡得很好，希望您也是。

我從情報上知道，這些天您為了『崩壞』炸彈案煩心，我非常擔憂，不知您是否好好照顧自己。

不能在您身邊，我憂心不已，只能為您祈禱。祈禱您平安，祈求我早點完成任務來日本。

看到您安然無恙，我終於能放心了——

時間不夠了，但我還有很多話想告訴您，請等我的電話。

另，我以這次的任務，換得了十二月底到元月初的假期。

這回我不會再食言，定來見您。

篠井 敬上」

不再看第二遍，宮澤用力地揉掉留言紙扔進字紙簍，拉開床頭几的抽屜拿出香菸盒用力搖，結果沒有聲響。

撕開一看，空空如也。

該死！抽光了！連菸都跟他作對！！

＊     ＊     ＊

來到機場時，陽光普照。

將口袋裡的菸都掏出來，篠井將從宮澤那偷來的菸找了個公共垃圾桶全丟了，只留了一根。

放在鼻端嗅了嗅，篠井揚起唇角。

這就是宮澤先生的味道呢……

＊     ＊     ＊

數日後的夜半，宮澤睡得淺。

忽地，腦子裡混亂的影像讓他猛然醒來，嚇出一身冷汗。踉蹌地跳進浴室洗了臉，宮澤就再也不能入睡。

強逼自己要睡，但床頭的鬧鐘答答答地在夜裡分外清楚的有若雷鳴，教宮澤翻來覆去。

豁地跳起身點了桌上檯燈，隨手抓了一本床頭几上的雜誌就往地上摔。「碰！」地好大一聲，讓他莫名地有種快感。

那雜誌跳了二翻可憐地撞倒了字紙簍，字紙簍滾了開去，裡頭的紙屑全掉出來。一地的散亂，宮澤愣愣地盯了二秒，又鑽回被窩。

這回我不會再食言，定來見您。

宮澤咬牙，半晌後又翻身下床蹲在地上，一眼就找到那其中的一團留言紙。小心的攤開它，但「嘶」地，紙片還是裂了個口，教他心頭一緊。

那上頭潦草的字跡，在昏黃的燈光下看不太清楚。不過也不需看太清，宮澤知道自己雖然只看過一遍，但早就背起來了。

起身拉開抽屜，宮澤往裡頭一摸，拉出了一個夾層小抽屜，將紙片放了進去後關好。

無力地倒回床舖，宮澤雙掌蓋住自己的臉。

以往在如此寂靜的時刻，宮澤的腦海裡常迴盪著一個名字，總教他忍不住產生生理衝動，而他並不願承認那是石川的名。然而現在，他更不想承認的是心頭多了另一個名字，是篠井澪……

＊     ＊     ＊

越靠近聖誕節，宮澤越能感受到人心的浮動。

辦公室的同仁們一個一個走了，每個人都急著像要求解脫、心不在焉的模樣。連最認真加班的下屬江角也完成了工作下班了，但宮澤還是沒有離開的意思。

十二月二十一日，快要年底了。他彷彿可以聽見從外頭傳來聖誕節的應景音樂以及人們期待著聖誕來臨的歡笑。而轉頭四望，自己的身邊是空無一人。

宮澤深呼吸著，抖著手點了一根菸。

吞雲吐霧間，窗外的不遠處忽地亮起了七彩的燈火。

是ＤＧ大樓！

搞什麼？！ＤＧ的那群人在做什麼？把嚴謹的ＤＧ大樓搞成亂七八糟聖誕樹嗎？！

一時火大，宮澤抓了大衣套上便下樓去，要前往ＤＧ興師問罪。

遠遠的，宮澤看到原本ＤＧ大樓的七彩燈光熄了，接著映出「ＣＡＰＴＡＩＮ３」的字型。

過了路口，站在ＤＧ的對街遠，他看見一群人以某人為中心仰望著大樓，和大樓裡的人一同歡笑。那歡笑聲的力量似乎能感染人，但聽在宮澤的耳邊卻刺耳極了。

被人群包圍的石川，笑得非常開懷。那笑顏是那麼的明亮，那麼的滿足，那麼的……

宮澤閉上了眼，以為如此便看不到石川那教人刺目的笑靨，但卻絲毫沒有用，石川的笑容還是那麼清楚的像是在他的心板烙了印，清楚得教他無端地覺得自己淒冷……

扭頭離開，雖然無法走快，但宮澤還是邁著大步只想快點離開這歡樂得令他作噁的地方。

一進委員會的辦公室，就見自己桌上的手機已不知響了多久。來電顯示著一串號碼，宮澤一見便急忙地接，沒發現自己的心底無意識地一直在等待的就是這通電話。「喂，我是宮澤。」

「宮澤先生，我是篠井。」

這低沈的一聲輕喚教宮澤莫名地心頭一暖，方才作噁的壞心情霎時不知上哪兒去了。

「您下班了嗎？宮澤先生？」

「還……還沒。」宮澤沒發現自己放軟了表情。

「您在加班？日本的時間應該很晚了吧，您吃過飯了嗎？」

「吃了。」宮澤要自己的音調保持冷靜，但心情卻全然不是如此。「你有事？」

「沒什麼事，只是很想……聽聽您的聲音……」

＊     ＊     ＊

在初春的時節，氣溫低得像要下雪。宮澤回到家門前時，就見一人坐在他家門口。

「你回來了！」篠井開心地站了起來，嘴邊吐出白煙。

三天前篠井從英國回來，就像現在這樣，提著行李坐在宮澤家門口。

「你還不走？為什麼坐在這？」宮澤皺著眉，口氣很壞。不在屋子裡待著，坐在門口幹什麼？他以為日本比英國熱嗎？尤其若讓鄰居看到，成什麼樣子？！

「我想你大概快下班了，就去買些下酒菜。可才一關門，我就忘了我根本沒你家的鑰匙……」篠井揚了揚手上的提袋。「只好等你回來，沒想到你加班加到現在。」

藉口！宮澤咬牙，才不信篠井說的話。這傢伙分明是想裝可憐，他才不上當。

故意忽略篠井在低溫的室外凍得有些蒼白的臉，宮澤開了門進屋去，卻又沒有馬上關上門。

篠井順勢跟進了屋，很聰明地不吭一聲。現在若是開口，難保宮澤不會羞怒地將自己轟出門去。

好不容易掙到了幾日假期，篠井以最快的時間回來日本，為的就是要見宮澤。根本不打算去住旅館的他，硬是住進了宮澤的公寓。

「吃晚餐了嗎？」篠井將下酒菜擺上客廳裡的桌几。

「吃過了。」都晚上九點了，怎麼可能沒吃？！宮澤啐了一聲，回房間換衣服。

篠井目送他進房後，將特地買回來送宮澤的洋酒從酒架上取下，很自動地找了二支酒杯倒了酒，坐在沙發等人。

回到房間，宮澤將大衣掛上，大衣的口袋裡叮叮作響。

從口袋裡將一串金屬物取出後，宮澤又伸手進去，掏了掏又掏出落單的一把。

該死！宮澤懊惱地將手中物摔在床上，為自己昨日的一時衝動懊惱。

離上回篠井來日本，已是三個月前的事，他記得那天是２０２２年的最後一天。當同事們都去慶祝跨年時，他還是一樣在辦公室加班。快要十二點的時候，他回到了家。就像剛才那樣，他看見篠井坐在他的家門前。

這時，天空的黑幕上炸開了慶祝跨年的燦爛煙火，但他卻沒心思去欣賞，因為他的眼中只有比七彩煙花更教他炫目的——篠井的笑顏。

那是他第幾次看到篠井在自己家門口等他回家了？

以前從沒有人在家門前等他回家，而篠井卻不只一次的等待他。每次一看到他回來，篠井就會笑著迎來，像是這樣的等待是多麼的理所當然，教他的心湖每每揚起波滔。

深吸了一口氣，宮澤轉身脫了外衣，卸下義肢，換了居家服，又磨磨蹭蹭好半天才出房間。

從房間裡發出的聲響，篠井判斷宮澤要出來了，趕緊啜了酒液、配著下酒菜，假裝不刻意等他。

「你到底還要待多久？」宮澤坐進單人沙發，表面口氣不善，心底卻不敢去想篠井還能留多久。這絕不是寂寞，工作就夠他忙了，他只是隨便問問而已。

「明早五點我就會去機場了。」篠井遞了一杯酒給宮澤。

明早？其實就是幾個小時後啊！那麼接下來的又是只能靠手機聯絡的日子……該死！又想什麼了？！宮澤接過酒杯，悶不作聲地啜著。

比起宮澤偶而才對下酒菜動箸，篠井倒是吃吃喝喝、自說自話，狀似愜意得很。

「接下來我就沒有長假可以回日本了，因為得完成英國那邊的交接工作。」篠井剝著花生，別有深意地瞄了宮澤一眼。「下回再見時，就是我調來日本的時候了。」

什麼！那不就是三個月後了？！宮澤一驚，半斂著眼硬要自己不要再想。這沒什麼好生氣的，他們之間除了是彼此利用之外，根本沒有絲毫關係。

「對了，宮澤先生您認識一位名為『三浦瞭』的醫生嗎？」不明白宮澤此時矛盾的心思，篠井提問著。「我前一陣子聽說他回日本定居，在ＪＤＧ工作。」

「嗯。」三浦是ＤＧ醫務長界醫師推薦的外科醫生，宮澤記得自己批示了他的調職文件。

「真好，那請您幫我向他問好吧，我很久沒見到他了。」篠井微笑。

「你和三浦是朋友？」這樣的回問可不是因為在意，只是順著話題而已。宮澤在心裡強調，假裝不經意地。

「他是我的恩人。」

宮澤注意到篠井的雙眸此時有些迷濛，彷彿陷入了遙想。嘴裡的啤酒忽然變得酸澀，宮澤乾咳一聲。「哦。」

篠井回了神，拋開回憶低笑了笑。這幾天，他不管聊什麼話題宮澤都沒什麼反應。而他知道有個話題宮澤一定會有興趣，不過他是怎麼也不想去聊。但在這幾月的努力後，篠井想是該聊聊那個「話題」的時候了。

「我想我會提早個幾天回到日本，畢竟我對那個石川悠一點兒也不瞭解——我得先去國會晃晃，計劃該怎麼把石川拉下馬……」

聞言，宮澤愣了一愣，右手放下了筷子，伸手探進長褲口袋。

「你有什麼建議嗎？」終於有反應了——石川真是個適合用來聊天的「好」話題。篠井瞇著眼微笑，眼底卻冰冷冷地掠過殺意。

猛地，宮澤灌了一口酒。抿著嘴，他從口袋裡掏了東西放在桌面上。

「正式上任前，來我這一趟，我會告訴你石川的弱點，還有你該做些什麼……」宮澤撇開臉喝酒，掩飾心底的動搖。昨晚走進那家晚上九點還不打烊的鎖鑰店，真是個錯誤的決定！「我會把該準備的準備好，只要你人到，我就會讓你站上ＪＤＧ的最高點！」

篠井看著桌上的鑰匙，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才心中的萌生的殺意好像從來就沒出現過。

速地將鑰匙抓在手心，篠井控制不住嘴角上揚地盯住宮澤，但宮澤逃避著他的注視，只是一直喋喋不休。

「我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會下班，你來了就用鑰匙進屋裡，不准坐在大門口——」給你鑰匙，是怕別人看到你會聯想到我要奪回ＤＧ的計劃。我可不能冒計劃失敗的風險，絕不是為別的原因。「到時鑰匙要還我！」

硬是壓下即將脫口而出的笑聲，篠井小心翼翼地將鑰匙收進口袋，點頭答應。

「是的，宮澤先生。」你是在意我的，是吧？是吧？就算不是，我也甘願如此相信…… 

【節錄於平行線的交集～第六章：等待】

＝＝＝以下為關於第六章～等待二三事分隔線＝＝＝

本回的重點在於：「你和三浦是朋友？」宮澤在心裡強調，假裝不經意。

「他是我的恩人。」

宮澤注意到篠井的雙眸此時有些迷濛，彷彿陷入了遙想。嘴裡的啤酒忽然變得酸澀，宮澤乾咳一聲。「哦。」

其實我一直想寫篠井跟三浦之間的愛恨情仇，哎哎，十年後再說吧～（小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