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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凡人來說,一甲子可能是一生。對仙妖精怪而言,百年也許僅僅只是一眨眼。

 

 

 

修行是如此的漫長無盡,對「佘祆」而言是無拘無束沒錯,但有時不免寂寞。

 

漫遊在神州山河千年,牠清楚隨著修道而來的會是不可避免的七七四十九劫。

 

自牠由蛇體修成人身以來,已歷經數十次劫難。不過切確的究竟有幾回,牠已懶的去算清了。

 

「劫」,遇上就面對吧,耿耿於懷絕非修道者所該心存之雜念。

 

距離上回的劫數已事隔一百三十幾年,也該是再遇劫難之時。

 

這回的「劫」會是什麼?牠倒也並非完全沒好奇心,只是懶的想罷了。

 

 

 

佘祅一時無聊向神州東南海面飛去,遠遠看到前方有數座島嶼。

 

聽說數千年前,呂仙君不知是吃壞肚子還是怎麼?遊歷期間,竟雙腳一跨在此處出恭。那出恭物因沾染仙氣,即幻化成眼前的上百座小島。

 

這不符仙佛氣度的糗事,被天庭眾仙傳為笑談。

 

千年來和諧無事的仙界,有時就需要呂仙君這樣不拘小節的仙佛,偶而鬧個笑談給眾仙班解悶,倒是挺逗趣的。

 

乘著海風降落在呂仙君一腳踩出大腳印的「八罩島」上,佘祅欣賞著眼前一望無際的白細沙灘和蔚藍海水。

 

徐徐的浪花散落在牠的長袍裙擺邊,冰涼又潤澤的沾溼牠雙足,教牠思及千年前自己出生在水澤邊。出奇的牠有些心癢,身一沉踩進浪花裡,足尖陷在軟軟的細沙間。

 

呵地輕笑,牠一時興起踩玩水花,思忖待會兒要去拜訪龍王。半晌,牠抬頭望見遠處沙灘上有一個綠點和一群紅點攪和在一起。

 

牠忽地泛起好奇,雙足一點輕踩浪花飛掠到那處沙灘上。細瞧,見是一小龜被螃蟹大軍包圍。

 

雖然小龜已傷痕累累,仍奮力抵抗。

 

佘祅瞧著,下一秒和小龜黑烏烏的大眼對上了。

 

那小龜忽然停止了動作,傻傻的看著牠。而牠也一愣,心頭怦的一震,彷彿有不知名的預感閃過牠的腦海。

 

這時一隻紅紋螃蟹舉起大螯,速地往小龜的頸項揮去,眼看就要了斷小龜性命。

 

見狀,佘祅反射性的彎身出手一撈,將小龜拾起飛向半空。

 

海風呼嘯,牠在小龜眨巴的大眼裡,竟似看見靈性。

 

那雙黑烏烏的大眼溼潤著,尖尖的小嘴抽息,似乎因傷勢只剩一口氣了,虛弱模樣竟教牠胸臆閃過近似心揪的錯覺。

 

千年來因修行清心寡慾的佘祅,為了自己在短短時刻內密集感受到久未浮現的七情心緒,幾乎可以理解這小龜在此時機出現是何意義。

 

「你是我的『劫』吧?」輕嘆,佘祅取出袖袋裡,前一陣子在西王母娘娘宴會上分到的一顆蟠桃。接下這珍貴的蟠桃時,娘娘還開金口叮嚀牠慢慢吃,不過牠決定現下是吃它的時候了。「你不求我救你嗎?」

 

小龜似抿起嘴,眼角的溼潤彷彿快凝成淚珠滴落了,眼底卻沒一絲示弱及哀求。

 

佘祅唇一勾,心中若有所感。「不求嗎?那我偏要救你了。」身隨心動,牠將蟠桃湊在小龜嘴邊,軟語。「來,吃一口,一口就好,嗯?」

 

牠輕聲的誘勸小龜,清冽嗓音如歌。小龜有若失魂了,半晌才張嘴咬了一口。

 

霎時蟠桃的香氣充盈在小龜嘴裡,彷彿昇天的迷醉感中,小龜似乎聽到仙人的天籟。

 

「乖……小龜……以後你的名字就叫『曦律』……」

 

*   *   *

 

 

 

無月的夜、千重浪下,在深不見底、黑闇的海中,飄浮著幾十顆散發點點金芒和綠芒的光珠。

 

光珠們向彼此的方向掙扎迴旋飄移,奈何海流太強,它們幾乎快被沖散,忽明忽滅。

 

在綠芒光珠快被浪潮沖擊消失之時,忽然一道散發柔和、堅毅又強而有力的光柱穿透海流罩住光珠,將所有的光珠保護收攏,牽引它們前往特定方向。

 

不知過了多久,冰冷海水幻化無蹤,光柱便一分為二,一道光柱將綠芒光珠帶往不知名的遠方,另一道將金芒光珠放置在這一方黑暗但平靜的異空間後,光柱消失了。

 

萬籟俱寂中,金芒光珠迴旋著聚合成一顆渾圓的光球,在墨黑中飄浮。

 

光柱消失後不久,冥冥間浮現一道虛弱的意識,彷彿音波般迴盪在寂靜的空間中。

 

「這是地府嗎?」光球並未發出聲音,因它已失去形體只剩意識,但奇妙的是它知道自己是「牠」。雖不解現下情況,但牠「聽到」另一道意識「回答」了。

 

「不,仙君,那不是汝該去之處。」

 

和藹又威嚴的意識回應了牠的疑惑。這慈悲與威儀的回音,教牠立即意識到這位是尊貴的女神。「娘媽娘娘,罪者不是已魂飛魄散了?」

 

由光球散發的意識彷彿化為實體,在墨黑的空間如漣漪漸遠漸擴散。這不是恐懼的波動,是謙卑與茫然。

 

「汝還不明瞭嗎?這是天地的定數。」

 

牠一愣,半晌喃喃自責,意識充滿悲淒且渴求。「罪者此劫,甘願領受,只是……娘娘,曦……龜精曦律純良無辜,請娘娘賜下天恩、慈悲照拂。」

 

光球憂傷與卑下的意識,化為酸楚的波紋震動了墨黑空間。

 

忽然虛空中出現了一名泣血男子的身形,當牠頸斷時幻成血霧般的閃光乍現。

 

「仙君!」

 

血紅閃光被一道威嚴的喝斥壓制瞬間消失,空間又轉回墨黑。

 

「娘娘恕罪!罪者失儀了,請娘娘責罰!」自知不當,牠請罪得到的卻是死寂沉默的回應,不禁恐懼惶然。「娘娘,一切都是罪者的過錯!罪者犯戒、龜精受累,請娘娘美言饒恕……」

 

「仙君……」回音嘆息,祂打住牠的意識。「住口吧,龜精已往該去之處,汝不可再多言、不可試探天命。」

 

聞言,光球的意識波紋彷若幻化淚浪,向四面八方湧去沖擊墨黑空間。

 

「仙君,汝修行千年,功虧一簣。」意識堅定,女神不為所動。「前塵過往,莫再執著。」

 

此時由至高點降下一道光柱照亮了墨黑空間、罩住了光球。

 

牠的意識一沉,感覺光柱若柔軟溫暖的手,若慈母般無私照拂、撫觸牠受傷的神魂。

 

牠知不該的,牠知該在娘媽的慈悲下屏棄七情六慾歸向虛無的道路,不該辜負天地對牠的寬容、饒恕牠的罪過。但意識違背了牠的理智控制,祂的撫慰只教牠崩潰。

 

牠感覺到神魂碎裂的痛楚幻化成淚海淹沒自己,不是為了修行受挫、更不為了劫數難逃,而是為了牠殞命的情郎。

 

律郎……律郎……

 

墨黑的空間中,金球的光芒逐漸稀微。那意識的波紋震顫著,彷彿是刨心裂肺的嗚咽……

 

*   *   *

 

四周是一片墨黑,當佘先鈞的意識脫離那虛無的空間時,牠有絲茫然,半晌還不確定自己身在何處。

 

收氣回神,牠張開眼,房中熟悉的家具映入眼簾,心緒才算踏實了。

 

結束早課,牠梳洗了。換下墨色長袍、穿上同樣是墨色的工作服到廚房去,摸黑燒灶煮了一大壺風茹茶。

 

提著十五公升的鐵茶壺,牠走向屋外的鄉間小路。漫步十分鐘後,三丈高綿延的咾咕石牆就在眼前,牠抽開門板走進石牆圍繞的沙田。

 

天邊泛起魚肚白,晨曦照耀大地。

 

踏上田埂放眼望去,數千株玉米已開始結穗了。攀在枝架上小巧可愛的絲瓜苗,在荗盛的闊葉間搖曳。遠處還有一排結實纍纍的木瓜樹,以及修剪得宜的桑椹叢。

 

牠將大茶壺放好,坐在親自搭建的小田寮下,望著青空。

 

清風徐來,鼻翼間是鄉野原始的清新氣息;今天會是好天氣。

 

吵雜的人聲、車聲由遠而近,有人進來了。

 

先生好早!

 

好早。

 

黝黑的村民和村婦們操著濃重腔音的方言,相繼向牠問安,牠微笑回禮。

 

見他們陸續拿起鋤頭或刀剪,灑水、修枝、除草、翻土,進行農務,牠也起身戴上斗笠、口罩和手套,去完成自己今早的進度。

 

日陽漸高,手錶鬧鈴提醒牠時間差不多了,牠一一向他們道別。「我去上課啊,你們別做太多,茶要飲,知某?

 

會啦!先生!

 

先生順走!

 

看著純樸的男女們笑著對牠道別,牠不禁欣慰的笑了。牠的子民們,多麼可愛。

 

回到家,牠換上墨色襯衫、西裝褲,帶著公事包迎著微鹹海風向村裡的小學走去。

 

*   *   *

 

 

 

【待續】

 

 

 

 

 

【摘自[BL] 仙緣(1.1)

 

 

 

===以下為關於[BL] 仙緣(1.1)的二三事分隔線===

 

以後每個星期都會重新上傳本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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