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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夜奔馳,舟馬互換,鍾鴻羽回到了弦月岬。

一路馬不停蹄,他風塵僕僕地進到雲閣。雲閣裡,鍾凌雪坐在花廳椅上,石心雙手環抱著一名沈睡的紅髮小孩。

「姊!?」鍾鴻羽急上前。

「噓。」鍾凌雪給弟弟一個眼色。

鍾鴻羽瞬間冷靜下來——親姊坐在花廳,應當是兄長沒什麼大礙吧?

「洗把臉,把外衣換下再進去。」鍾凌雪向一旁靜立的小婢招手。

小婢捧來乾淨的外掛、水盆和毛巾,鍾鴻羽依言照做。

「姊,哥怎麼樣了?」

鍾凌雪疲累的撐住額。「差點沒熬過去。」

「姊......」他近身,鍾凌雪忽地抓住他的左手腕,啞聲含淚。「你回來就好!你回來就好!」

長姊的脆弱,在她用力過度的手指上表露無遺。

從姊姊的手勁,鍾鴻羽再次清楚了自己在這個家中的地位。

他深吸一口氣,以右手覆上姊姊過度纖瘦的肩,送上一個堅定而又溫暖的教人會忍不住落淚的微笑。「我回來了。」

抹乾淚,鍾凌雪無意識自己在親弟的手和笑容中,回復了力量和心安。她輕推他。「鴻弟,進去看看雲弟吧。」

進到內室,鍾奔雲正睡著。

兄長眼眶凹陷、形銷骨立的教鍾鴻羽心驚——這趟上西域,到底是發生什麼,讓兄長差點回不來呢?

鍾奔雲醒轉,矇矓地看到床前的人影,無神的雙眼忽暴射精光,撐著一口氣想起身。「爹!」

「是我,哥。」溫柔又堅定地按住兄長令其躺下,鍾鴻羽展開最完美的微笑。

「是......鴻弟,你回來了......」鍾奔雲眼中的精光暗了。

「我回來了。」鍾鴻羽習慣性的故意忽略兄長方才的神情。

「你回來就好......你回來,我就放心了......」有氣無力地微笑,鍾奔雲的眼神有些渙散。

「哥,你要好好休息,才能快些好起來。」鍾鴻羽放輕手勁,掠開兄長頰邊凌亂髮絲。

「你去哪兒玩了?」鍾奔雲虛弱地喘息。

鍾鴻羽故做開朗。「我交了新朋友,遇到了寧兄和游姑娘。對了!他倆要成親了,要我們一家都去喝喜酒!」

鍾奔雲點頭。「寧兄弟要成親了,很好很好。」

「對不住,哥,你給我的紫晶石,我將剩下的給人了。」

「沒關係,給你就是你的了,你要送誰都行。」

「對了,哥,從今天起......」他拿出了腰上扇「錚」地展開。「我的別號就叫『鐵扇公子』!瞧!真漂亮是吧?紫晶石真是好用,諸葛前輩為我鑄了一柄好扇,我想擇日登門道謝,好不?」

「嗯,不可失了禮數。」鍾奔雲點頭反問:「說說你新交的朋友?」

「他姓『上官』,是個很可愛的小友人。」鍾鴻羽說著,看出兄長的微笑不變,但眼皮慢慢地半閤了,於是改口。「明兒再說吧,我還有好多好多的趣聞要告訴你呢,哥,你休息吧。」

幫兄長蓋好被子,鍾鴻羽出內室進到花廳,方才不在的鍾飛霄現在也在座了。「姊,哥睡下了。」

「好,你坐下。」

探一眼石心懷裡那大概五、六歲的小孩,鍾鴻羽詢問:「那是誰?」

「這孩子的身世,我待會兒說。」鍾凌雪轉向么弟鍾飛霄,對他尋求保證。「你相信姊姊嗎?不深究真假嗎?」

鍾飛霄重重點頭。他年紀雖小,但只要姊姊這樣的問話,他就明白是有很重要的事要他牢記。

「好,現在記住,我們的父親『生前』曾有一胡妾。父親急病死後,她懷著遺腹子回西域。這回雲弟是接到她的書信,道是她久病許不久人世,要將孩子交託我們,所以雲弟才將孩子接回。即日起,這孩子名為『鍾競霙』,在這個家排行老么......」

*     *     *

鍾奔雲這一病,鍾鴻羽接下了他的工作,全心輔佐長姊,忙得不可開交。忙碌中,他抽空命下屬送信給上官,上官也都回了信。

 

鍾兄:

......我在島上,一切安好,只等著諸葛居士和北垣前輩的鐵簫鍛造完工。

至於寧兄和游姊,至今都還未到鍛鐵島,甚是奇怪......

 

鍾鴻羽讀著信,心下忐忑。是啊,在鹿維鎮分手後至今一個月餘了,寧兄和游姑娘怎麼還沒前往鍛鐵島呢?該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

至於派下屬送去給諸葛居士和北垣的厚禮,諸葛居士二人都收下了,但表明下不為例。

一個月後,鍾鴻羽再度收到上官的來信。

 

鍾兄:

......我現在人在島上,一切安好。

諸葛前輩已鑄好了鐵簫劍,真是合手好使,用來吹曲,音色也很美。下回,我為你吹奏一曲,寥以感謝。

至於寧兄和游姊,他們至今還是未到,我甚感擔心......

因為離家太久,所以我想先回家一趟......

我已請諸葛和北垣二位前輩,幫我們留意寧兄和游姊,若他們到了島上,請前輩們轉告他倆去找你。

至於我,待向叔父請安秉明後,再拿拜帖至府上拜訪......

 

*     *     *

回到離開數月的家:青鷹寨,寨裡的兄弟們對上官的歸來,都無所謂歡不歡迎。

「叔父呢?」上官向迎接他的二寨主,詢問叔叔上官螯的所在。

「寨主在練功房。」二寨主朱強道。「從你離開後,寨主整天念著你,直後悔不該一時生氣就趕你出門。所以寨主吩咐我們,說只要你一回來,就要你立刻去找他,他想要好好補償你。」

真的嗎?!叔父真的後悔了,還一直念著我嗎?心想叔父還是疼愛自己的,上官禁不住開心,轉身向寨裡奔去。

見人跑遠了,朱強向寨子的正廳去。跟在他身後的三寨主壓低聲:「寨主日前閉關,走火入魔。下令不准任何人去接近,你......」

「我早看那小鬼不順眼,被寨主趕出去了,還敢回來!」朱強啐了一口。「哼!讓他去吃點苦頭也好,最好被寨主神智不清一掌打死,省得我成天看到那小鬼就提心吊......」

「噓!」三寨主警告他隔牆有耳。

朱強沒理會,還是一個勁兒碎碎唸個不停。「不知寨主在想什麼?當年為何要留那小鬼活口......」

*     *     *

本想直接到練功房去找親叔,但上官想想自己一身塵土,要去見長輩似有不妥——和鍾鴻羽一塊兒生活了近月,他已多少受到影響。於是他繞到後山的小湖,回到他所居住的湖上船舫。

放下鐵簫劍,他將拜帖妥善地收藏在五斗櫃中某個隱密的夾層。換了乾淨的衣服,把自己打理整齊了,上官才下船往寨裡的練功房去。。

練功房門緊閉,一股肅殺之氣隱隱透出。逼人的壓力教上官遲移,但一想起朱強轉告他的話,他還是鼓起勇氣開門進入。

「叔父......」門內陰暗,房中的屏風後,傳來呼呼沈重的吐息。

「叔父?」上官背上寒毛直豎,詭跼的氣味教他喘不過氣。遲移地退了二步,禁不住的恐懼教他轉身要走。

可,他慢了,忽然一道黑暗鬼魅地從上官背門迫來!還來不及回頭,一股強大拉力抓住他的衣領往內室一拖,練功房門霍地「碰」關上。

*     *     *

連是被誰抓住也沒看清楚,上官只覺自己凌空飛起猛地撞在牆壁的角落重重摔在地板。眼冒金星,還來不及感覺到身體的疼痛,頭皮上火辣的痛就從頂上燒下來。

「啊!!」痛喊,上官整個人被抓住頭髮從角落被拖出來。

痛得泛淚,上官視線模糊地只見叔父雙眼赤紅、披頭散髮,面色扭曲彷若妖魔。「叔父!叔父!」您不是後悔趕我出門,念著我回家,為什麼?為什......

「唔......」被摜在地上的上官還無法分析現在的情況,上官螯枯爪般的右手就掐住他纖細的頸項。

無法呼吸的窒息感讓上官抽搐地掙扎,雙腳又踢又蹬。

「大哥!你是大哥嗎?!」上官螯咆囂著左手定住上官的頭,眼神渙散地在上官的小臉上來回搜尋,接著咧開一個瘋癲的笑。「大哥!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我絕不再放你走!」

不!我不是......從骨子裡竄出了強烈的恐懼,上官下意識知道要逃!要逃!

上官螯手一鬆,上官立刻翻身爬也似地要逃開,但他慢了一步,上官螯從他背後一把將他抓來死命地摟在懷裡。

「大哥!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嗚......」放開我!放開我!上官哭著雙手亂抓,卻怕得喊不出聲。

上官螯猛地將人壓趴在地上,右爪一撕,手中的衣裳立成破布。上官螯上身一傾,在上官的背上粗暴的又吮又咬,左手拉扯著上官的褲子。

「不要!叔父!不要!」駭怕地幾乎崩潰,上官好不容易才喊出聲,死命的掙扎卻無法掙脫被鉗制的力道。不管是誰!拜託救救我!

上官螯似乎沒有聽到上官淒厲的哀求,雙手一抓將他翻過身。

抓住不願被扯掉的褲子,上官滿臉淚地蠕動身體要逃,沒注意到上官螯的眼神從渙散轉成憤怒。

上官被撕得像破布般無法蔽體的上衣下,裸露出他幼小的身軀。在他胸前的位置,竟是屬於女性,尚未完全發育但已小小隆起胸脯。

「你不是大哥......你不是......」上官螯喃喃地瞪著上官的胸前,下一個動作就是猛地一巴掌往那沾滿淚水的小臉甩去,眦目狂咆。「噁心!」

這還不夠,他豁地起身,一腳將上官踹飛出去。「把你的胸部綁起來!那二團肉真是噁心!以後別讓我看見你一副女孩子氣的樣子!!」

被踹得險些昏過去,上官抱著頭在地上滾了好幾圈。這像是要將她打碎的劇痛和驚嚇使她崩潰地又哭又吐,像無頭蒼蠅地往前亂爬。

「滾!你這噁心的東西!」上官螯瘋也似地又拽住上官的左小腿,將人往門口拖。「滾!!」

在上官螯毫不憐惜地拖拉下,上官哭叫著亂抓,想抓到一個什麼來保護自己。但上官螯的快步,讓上官沒了躲開前方屏風柱腳的機會。

一陣劇痛襲來,上官的頭側撞裂開了一道口子。煞不住涼涼的液體奔流而下,在練功房的地板上拖拉成觸目驚心的血痕。

沒時間讓上官分清楚臉上的液體是血還是汗,她從練功房門口被丟出去,像個被丟棄的包袱殘破的摔在黃土地上。

「噁心的小鬼!不要再讓我看到你那骯髒的模樣!否則下回我就打死你!!」上官螯落下震天的咆哮,「轟」地把門甩上。

*     *     *

縮成一團,上官顫抖地一動也不敢動。

好半晌後,害怕到崩潰的上官才回復了一些知覺,這才發現叔父的拳頭已不再落下。

巍顫顫地撐起自己,顧不得頭側的傷口沒有止血,更顧不得自己衣不蔽體,求生的本能讓她跌跌撞撞地向後山的小湖去。

「鍾鴻羽......救我......鍾......鴻羽......救......我......」上官無意識地喃喃唸著。不曉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後山的小湖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划著小舟渡湖登上「隨波小築」,上官空茫的腦海裡只有鍾鴻羽微笑的臉龐。

那曾讓她感到無比安全的笑容明明就在眼前,但卻怎麼也抓不住。

渾身疼痛的爬上床,上官用棉被結結實實地將自己緊緊蓋住後,當下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號哭。

哭到分不清現實還是做夢,上官意識模糊地看到一個影像。那是幾個月前,她第一次來潮時,在井邊清洗著沾血的褲子被上官螯看見。

真髒!」上官螯嫌惡地對她劈頭就罵,隔日便將她趕出青鷹寨。

接著,又是一個影像,是那夜在山林中,鍾鴻羽開懷地對她說:「今天起我們就是朋友了!

然後是鍾鴻羽溫柔地撫摸她的頭,陪她吃豆腐腦兒。接著小白花林裡,出現了美得像仙子的游姑娘,和豪爽的寧如塵。畫面又一變,是鍛鐵島上性情古怪,卻友善地送她鐵簫劍的二位鑄劍前輩。

上官從號哭到抽泣,由抽泣到呆滯出神,那段出寨後愉悅的回憶畫面一直在她的腦海中不停盤旋。

明明就是不能長久的快樂,為什麼要讓我明瞭?

明明就是虛幻的奢望,為什麼要讓我遇上?

既然讓我嘗試過幻夢般的歡樂,為什麼又要讓我回到現實?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那一切都是假的!

上官空茫的雙眼落下滾滾的淚珠沾溼了床被,她的神智飄移到了一個不知名的時空。

我要忘記,那一切的快樂我要全部忘記,全部都忘記……

那段日子都是假的,現在的才是現實……

只要忘記了,就不會覺得現實痛苦……

必須忘記,全部都要忘記……

*     *     *

同時間,在神州另一端的弦月岬上雪上莊裡,反覆地閱讀著上官的來信,鍾鴻羽滿心期待上官依約到來。

但這時的他還不知道,上官的承諾,就算讓他等再久,也沒有實踐的一天————

 

 

【摘自[BG] 青玉案(4.3

 

 

 

   ===以下為關於[BG] 青玉案(4.3的二三事分隔線===

 

 哦哦~終於PO到4.3了~XD

 

這回是小上官和鴻羽命運的轉捩點(XD|||),就如最後所說,頭部外傷和精神打擊讓小上官精神崩潰了,是以下一回就是十年後囉~^^a

 

再來要聊的,首先是:

1.這時期的奔雷在臥病,是以流露出性格中的缺失。他本來是個大少爺,但一夕之間家破人亡,是以他很努力要撐住這個家,偏偏他不是個聰明的人(汗)。他沒姊姊會賺錢(老爸又偏愛姊姊),他的長相是綜合父母不出色的特徵(因此不像父或母),鴻弟長的超像爸爸又聰明,當然他不能跟年紀很小的霄弟比較。他得付出超多的精神才能像一家之主,偏偏他是姊的員工,就算他現在很穩重,功夫比鴻羽好,是家族企業的執行長(?),但是他超自卑(?)。想把老爸找回來,展現身為長子的功能(?),但一再失敗,被叔叔托孤了卻差點搞死自己,是個事倍功半的人。所以他不小心就對鴻羽流露出他的感情缺口(至於是什麼感情缺口,故事後面會講到啦)。

2.如上所說,競霙是被託孤的,是以後來在堂姊兄們的萬千呵護下快樂長大.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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