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的神界

五.

那天的ＣＷＴ的外拍活動結束後，鄭遠鴻把照片圖檔全給了尹茉旻。她稍加整理後，將那天與會前輩們的獨照和合照各自寄出一份給她們，再將有男友入鏡的圖檔些許修飾後傳給他。

看到一開始的幾張照片，小男友的表情還很不自然，但後面的就慢慢進入狀況。會後，他還興致勃勃表示希望跟好友學攝影，想來就教她不自覺揚起唇角。

「旻旻！妳看！這張好不好看！我覺得這張棒呆了！」這一天午餐時間到午休之中的空檔，程平拉著她到學校頂樓間小小約會一下。

他將手機的待機畫面給她看，希望她也認同。

那畫面是他倆在「美女與野獸」角色扮演的其中一張照片——在某個臺大校園的歷史建築門廊下，他由後方向前環抱著她的纖腰，她捧著玫瑰花束依偎著他二人往遠方看去。

「好像婚紗照對不對？！真棒！」他熱烈的用與照片裡相同的姿勢，將她抱在懷一起看圖照。現在的他，早忘了當天剛開始第一次被化妝、後腦杓還被綁了一小段假馬尾時的不自在。

他還在心裡決定，以後只要她角色扮演時，他都要插一腳扮演她的情人。不論是在現實中或是幻想遊戲裡，他都要獨占她身邊戀人的位置。

「嗯嗯，你扮演的野獸很帥，像真的王子一般。」她側過頭來仰望他的臉，輕撫他下頷的線條。最近他的臉型逐漸堅毅脫離了少年的青澀，慢慢的邁向青年的模樣。

「不不，是妳的『貝兒』太漂亮了！」他靦腆的抓抓頭，對上她溫柔的凝眸。想起那天不戴鏡框眼鏡的她比戴著亮眼，但他不會要她在平時也不戴，因為不想讓更多人看到她的美麗。好不容易把最具威脅性的強想敵變成好友，再惹來其他的蒼蠅可就頭大了。

美麗的茉旻，他要獨自擁有。禁不住心生火熱的，他盯住那潤澤的唇瓣。「……嗯……可以……親親妳嗎？」

瞧他眼裡又閃起火星，她怎麼會不知道他想親熱，點了點頭，就被吻住了唇，芳心一顫。

數月前，程平在與女友的初吻後，原本隱隱的心火被更熱烈的引燃了。

那之後，他由生活大小事去瞭解她，無時無刻想要更加與她親近。除了假日和她在一塊溫書、約會，在學校時，下課、午休、自習，只要可以離開教室，躲開眾人耳目，他就想偷香。

常常，坐在他前座的她只要一低下頭，露出那白晳的頸項，就教他忍不住妄想在那上頭若能留下自己的印記，該是有多銷魂啊！

當她微笑，當那水潤的杏眸瞅著他，當她紅唇張閤著說話，他就好想吻她，好想將她摟在懷裡不放。就算是不適合親吻、擁抱的時候，只要可以握住她那纖柔的手，心頭就湧出熾熱的滿足感。

這個頂樓間變成了他們的秘密基地，只要偷到了空，他就拉著她上來這偷歡。

至於尹茉旻，明知道不可以，但她還是縱容他在學校裡探索她的身心。

「嗯哼……嗯……」被他的唇舌舔吮著，她吐氣如蘭的偎在他懷裡。坐在他的大腿上，她嬌軟無力的揪著他的前襟試圖撐著自己。而他一手環著她的背，一手扶著她的後腦，放肆的在她唇間嘻戲。

「好可愛……我喜歡妳……」他攫住她的香唇吮吻，刁鑽的舌尖探尋著她編貝的齒列，糾纏著交換她繵口中的蜜津。

全然由他的她，身體暖烘烘的，聽著那純情的愛語酥麻麻的流竄在她的四肢百骸，羞不可抑。「哼呵……」

這偷空得來彼此都能快樂的美妙親吻，是他一開始怯生生在她的引領之下，一點一點慢慢學會的。

剛開始他們都還不擅於換氣，常常啄吻著岔了氣就笑出來。有時撞到了牙，撞痛了彼此的嘴唇。但就算疼痛，過後也是甜蜜。

有時吻紅了唇，被鄭遠鴻看出了端倪，免不了被逗弄一番，但與程平交換彼此會心的視線，什麼羞怒的心緒都煙消雲散。

那曾讓她痛到絕望的初戀，已漸漸的在他的迷戀中消逝了。

過去那初戀男孩生的什麼模樣？說過什麼話？牽手時是何種力道？曾給她的親吻又有什麼感受？與她又有過哪些回憶？她幾乎都想不起來了。

現在填滿她心靈的只有程平。

青澀的、笨拙的、不得要領的程平，但又溫柔的、珍愛著她的程平。

常常聽他說些對她來講是幼稚的傻話，高興的大笑時還像小孩子，還有臉頰摩蹭著她時像在撒嬌卻又不自知，這一切都好可愛，教她禁不住想要疼惜他。

「平……」她嬌喘著後撤，他咋舌、不饜足的又追上來。她拿他沒輒，又讓他啣住了雙唇輕啄。

讓人暈眩的，方寸為他而緊揪，她希望這一切不要結束，希望他可以一直在她身邊。

＊      ＊      ＊

這一天放學，程平送尹茉旻回家，然後要去打工。

「平，下回找一天到你家去吧。」她叫住他。交往超過三個月了，他已來她家吃過好幾次飯，但她這才發現自己從沒去過他家。她除了知道他是獨生子，父母健在之外，對他的家庭生活所知不多。「我覺得我該向你的父母問好。」

「我家？跟我父母問好？」程平聞言一愣，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平時在學校與她相處，晚上不補習、不打工時，偶而會來她家坐坐，假日有空時和她約會，都是很自然也教他樂意的事。但是邀她來他家？他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

「是啊，你不歡迎我去？」她無辜瞅著他。不喜歡她去他家，是有什麼事對她見外，不願意讓她知道嗎？

「沒、沒！我沒不歡迎妳來我家……」他抓抓頭，有些不安的直搖手。對上她水潤的凝眸，就算是「歡迎」也不知該從何說起。「我家很小，是公寓。」而且幾乎是只住他一個人的公寓。

「有什麼關係呢？」她家是獨棟透天厝也不代表什麼，只代表過逝的祖父庇蔭子孫罷了。「我家也不是豪宅啊。」

「我媽不打理家務的，家裡亂七八糟，真的……沒什麼看頭。」比起尹家的溫馨明亮、溫暖舒適，他家真的萬般比不上。

「這樣啊，」瞧他面有難色，她也不能勉強他，只試著用另一種方式表達心意。「我不是對你家好奇，只是想去聽聽你的琴聲。除了在音樂教室之外，我都沒好好坐下聽你彈過曲子。」

「啊，是這樣啊。」一聽她主要是想瞭解他的專長和興趣，而不是他的家庭細節，他就放心了。「那找一天我們約完會，妳就先來我家聽我彈琴，我再送妳回家。」

「那就這麼說定囉。」得到她想要的結果，再看他打工的時間快來不及，她趕緊打住話題，甜笑的揮手道別目送他離開。

＊      ＊      ＊

星期六的下午，二人逛完誠品後，程平領著尹茉旻上他家。

一路上還有說有笑的，但越接近家門，他就越沈默。

「怎麼了？平？」她感覺得到由小男友身上，緩緩散發出一種沈鬱的氛圍。

「沒什麼，到了。」走入一條小巷停在一棟外表古舊的公寓入口處，他強撐起的笑容帶苦，握著她的手一緊。「我家……妳千萬不要抱太大的期望。」

「哦。」她沒多答，只是點頭跟著他步入公寓，踏入陰暗的樓梯間上樓。

來到三樓，他拿出鑰匙開門。

門一開，一室幽暗，陰冷的空氣襲來。

「我家。」他點亮了玄關燈。

從很久以前開始，他就明白自己的家庭狀況不太正常。

大概是國小四年級之後吧，父親定期給他學校的註冊費和安親班、才藝班的學費，母親給他零用錢解決三餐、購買民生用品。

大概是從那時開始，他學會了煮飯，因為他以為這樣父親就會回家一起晚餐。

也大概是從那時開始，他學會了洗衣服，因為母親工作這麼忙，他要分擔母親的勞苦，希望母親稱讚他。

但他錯了，做到這些事並不能得到他想要的結果。

在他面前，父母從不爭吵，視線也從不交集，完全無視對方的存在，連帶的也無視他對親情之愛的渴望。

不論他的功課好也罷、壞也罷，他們從不會對他多說什麼，不稱讚他，也不曾責罵他。

他總是要自己忍耐，告訴自己，父母忙著發展自己的事業、忙著賺錢、忙的幾乎不在家，這些都是為了養育他，為了維持這個家的經濟，所以他不可以表達自己的不滿，不可以對父母多做無理的要求。

他可以無憂無慮長那麼大，從不必為生活費煩惱，甚至還可以學才藝、上安親班，都是因為父母辛勞的賺錢供給他。他該聽話、該忍耐、該感恩、該孝順，該無視心中的渴望和悲傷去愛敬父母，這是他唯一懂得可以回報父母養育之恩的方法。

但天知道他多欣羨在才藝發表會上，同學們的父母拿著相機在臺下拍照、微笑、揮手，但裡面從來沒出現過他的爸媽。

「我爸媽不在，我也不曉得他們何時會回家。」程平習慣以滿不在乎的態度，掩飾父母的問題。拿出拖鞋給女友換上，他領她進他的房。事實上父母已經幾乎不在家過夜了，他現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若有一位在家，另一位就不會回來。「沒辦法介紹妳給他們認識。」

他家和她家，是完全不同的。

尹媽媽幾乎是他所能想像到的，最完美的母親典範。她把家裡弄的窗明几淨，三餐打理，和丈夫和樂共處。從女友的言行舉止，就能知道她是如何教養女兒，而且做的非常好。

尹爸爸也是他所能想像中，最完美的父親形象。強壯、威儀的，是一家之主。他會看著孩子說話，和妻子以言語或視線交流。他甚至看過他下廚「辦桌」——在尹媽媽的生日那天，女友邀他一起回家慶祝，教他對尹爸爸禁不住心生敬仰。

和他的父母完全不一樣。

「沒關係，那不急。」尹茉旻幾乎是一進程家門就明瞭了，為何小男友不樂意帶她來他家。

空氣裡漂浮著是冷清的氣味，陰涼的客廳並不髒亂，事實上是頗乾淨的，但看得出幾乎沒在使用。瞄了一眼廚房，那也是，不開伙——這間房子，太寂寞了。

直到進入他的房間，她才覺得稍微有了人氣。

書架上散亂著各式各樣的書籍，書桌上有筆墨紙硯。電子琴架上的樂譜攤開著，玻璃木櫃裡有組裝好的飛機模型和還沒組裝的零件盒。床舖微亂，衣櫥的門半閤，旁邊的電腦桌面上有一臺筆電和一應俱全的配備，還有角落裡有數個內容物不明的收納箱堆疊著。

「想聽什麼？」他拉來了折疊椅給她坐，走去打開琴蓋。「讓妳點歌。」

「嗯，什麼都可以，我想聽你喜歡的。」她側坐上椅，肘擱在椅背手撐頰，完全不問有關他父母的任何事。「我要聽你最喜歡彈的曲子。」

他低笑，心升難言的虛榮感。捲起琴鍵上的防塵布放到一旁去，他啟動了電源，鄭重的對她致禮。「那麼，今天的，全部獻給妳。」

「謝謝。」見狀，她改為端坐微笑回禮。

慢版、快版、柔情、愉悅，那雙修長的手在琴鍵上隨著旋律飛舞，一曲又一曲。

他的嘴角帶笑，眼中充滿異采，身體隨著節奏起伏散發著無比的自信。

她聽痴了，心頭的柔緒及憐愛一次又一次的滿溢。

為她彈琴的小男友，她決定了以後要常常帶他回家，不讓他一個人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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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BG] 夏日的戀曲（5.1）】

    ＝＝＝以下為關於[BG] 夏日的戀曲（5.1）的二三事分隔線＝＝＝

今天要來劇透了事的是，其實被我砍掉的設定，還有一段，那就是在趙晉武和舒潁是男女朋友時，舒潁曾試圖劈腿程平；因為這時尹還沒接受程。

程平快動搖時，遠鴻說服尹接受程，並警告舒不准對程出手。

基本上遠鴻是個程咬金，他半輩子都在觀望怎麼毀掉舒，最後他也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