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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蘇冽爾在剌托索明宮住下了。堂兄芙菖萖的年紀雖然大他很多,但對他非常親切、關懷備至。在王室的瓊漿玉液照料下,他逐漸恢復了體力,身形圓潤許多。

這期間,他也比在礦山裡得知了更多弗司德大陸上,各國更詳細的情勢。例如四年前娑璘女王兵敗引發了西南邊的聖稜王國內亂,二位王子為了爭奪繼承權而將國家以聖稜江為界一分為二,現在分裂成南、北聖稜二國。

而東邊的冠月聖國併吞前聖日帝國更名為雙輝國後,將原本的聖日版圖更名為「日域」,瑛玨女王封王夫芙菖萖為日地區的名譽主君。

 

這一日,天氣極好,建城才三年多的剌托索明宮在藍天白雲映襯之下,顯得更加雄偉。

下午,芙菖萖抱著二歲大的女兒瑪蒂華逗弄,和蘇冽爾併肩在城堡後方的御花園賞花散步。

芙菖萖是位健談的人,幾乎不避諱對蘇冽爾深談個人私事。

蘇冽爾覺得這可能是因為日族王室之人,幾乎都在娑璘女王的毒手下死絕了,殘存的芙菖萖活在月族的統治之下太寂寞,現在忽然有他這個堂弟出現,以致對他推心置腹,無所不言。

「……在小瑪蒂上頭,我和女王本來還有一個兒子『菲艾琦』,但當年第一次暗殺娑璘女王未成,讓她逃了。在菲艾琦半歲時,娑璘突然現身將他偷走。雖然後來我與女王一同圍剿殺死了她,但也失去兒子的蹤跡。至今,我們都無法確定他是生是死。」

在宮中的這些時日以來,蘇冽爾一再的想起年幼時與母親一同渡過,錦衣玉食的日子。這像在夢中一般的安穩生活,讓他漸漸的忘卻這些年來跟著飀霽一家逃難,在明鋼礦山被欺壓的痛苦回憶。

不,這是不對的!再這樣下去他會忘掉含恨而死的兄長,忘掉阿古奇無法完成的抱負。

蘇冽爾!你一定要成為王!我們風族人不可以再流浪!要成為王啊!

想起兄長臨死前的哀鳴,他禁不住的顫抖。是的,他不該沈溺在這幸福的日子裡,他一定得想辦法為兄長完成未竟的夢想。

當年要不是阿古奇收留他、照顧他,視他為親弟,他自己一個人怎麼可能活到現在?也許早在母妃帶他逃出聖日王宮時,就被娑璘女王的手下抓到、殺掉了。

而現在他卻在堂兄的保護下被奉為王室之人,得到無微不至的照顧,享受著一般人想像不到的尊貴待遇。

不行,這會消磨了鬥志。若無法為死去的阿古奇完成抱負,建立風之民的國度,他絕不會原諒自己。

思索著,見四下近處無其他僕婢,蘇冽爾大了膽子輕問:「王兄,想必屈居女王之下,成了一個傀儡君主,您該是無時無刻不想要拿回屬於自己的權柄吧?」

芙菖萖聞言睜大了眼,那總是帶著和藹笑容的俊顏一僵,眼底閃過無數複雜的眸光。

低頭與他相視半晌,芙菖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得蘇冽爾莫名奇妙。

放下女兒,他擊掌一喚,遠處的女官立刻走近前來。「帶公主去換衣服,該是習劍的時間了。」

「父王,兒臣告退。」被當作未來女王教養的瑪蒂華,小小年紀已有公主風範。她單膝下跪右臂平舉心口前,行禮後便起身踩著搖搖晃晃的步伐跟著女官離開。

以目光示意,芙菖萖領著蘇冽爾來到花園一角的高牆邊,繞到一排月瑰灌木叢後伸手往牆壁一推,牆上竟出現了一道暗門。「以前這裡的日玫花攀了一整面牆都是,現在沒了,改種一排月瑰樹。」

他領在前走入暗門,進入了彎彎轉轉的密道。「這條密道,是日族王室的秘密,可以直達內宮,也可以通到宮外。我現在帶你走一遍,不過你最好不要自己試著進來,迷路了可是會出人命的。」

也許是剛才的話題讓堂兄想找地方跟他密談吧,蘇冽爾緊張的跟著。

燃著油燈的密道裡有很多的分支,複雜的就像一座地下迷宮,芙菖萖卻來去自如。

在裡頭走了很久,最後他們爬上臺階。螺旋而上的階梯很長,他們走了好半晌,直到盡頭出現一扇門。

芙菖萖開啟了它,門後出現一個裝潢十分典雅的房間。裡頭有一牆的書籍,一方舖著淡紫羽絨被的單人床,一張紫紅絲絨安樂椅,一個舖著紫紗金穗桌巾的小圓几。

「你隨意看看,這裡是我的個人空間。」進房,他打開一扇大窗,接著由書架上抽出了一本黑色燙金、顯然非常具有歷史的典籍,逕自坐到安樂椅上。

房間不大,蘇冽爾在房裡好奇的轉了一圈。看向窗外,才知道這是一座塔,他們人在塔頂閣樓。遠遠望去,王宮內的景物盡收眼底,王宮外的街景也依稀可見。

「從出生到聖日帝國滅亡,我都住在這。剛才我們走過的通道,我閉著眼都能轉一回;連我自己都算不清,曾被關在這裡多少年。」芙菖萖半斂眼,嘴角揚起勾,狀似遙想過往。

好似聽到「關」這個字眼,蘇冽爾疑惑的回過頭看向堂兄,以為自己聽錯了。

「聖稜軍攻破王城那天,我在這裡看到了。王宮裡屍橫遍野的那夜,我也看到了。不過因為沒人知道我住在這裡,所以娑璘女王沒能殺了我。」撫摸著手中典籍的燙金花紋,他說的好似一件沒什麼了不得的事。

「王兄……」這才確定自己沒聽錯,蘇冽爾心頭霎時閃過不好的預感。

「我的母親是被東弗司德洋上的海盜搶來獻給先父的水族女人,因為住在陸上水土不服,身心都很不討人喜歡。侍寢後連名份都沒得到就觸怒了王子妃,和同是水族人的奶媽一起被關進高塔等死。」抬起頭對上他的眼,芙菖萖緩緩的將手中典籍掀開。「可母親被關後,才發現懷了我。生下我之後母親死去,我便由奶媽偷偷養育、教導,在塔裡長大。直到我的妻子發現我、救我,給了我自由。」

在那個掀開書頁動作的同時,蘇冽爾忽然覺得自己的喉頭像被扼住,呼吸困難的乾咳起來。「咳!王兄、為何……咳……」

芙菖萖揚起輕笑,一瞬也不瞬的盯著他的雙眸,面不改色瞧他咳到脹紅臉。「你剛才說我屈居女王之下,但這是我自願的。你問我,想不想拿回自己的權柄?不,我不想,我對這個國家沒興趣,也不愛這個國家。」

和之前一樣不變的和藹微笑、親切至極的神態,有若天神般威儀使人崇敬的堂兄,現在卻彷彿致命毒蛇般,教蘇冽爾咳到痛苦的快要窒息。

「我有的只有血統,血統卻教我被囚在高塔裡半輩子。」他的周身散發出銀藍色若水光的波紋,長髮隨波飄揚。「我奉上這個國家回報妻子,這是我送出的禮物,我怎麼會想拿回來呢?」

「你、咳……不要,那何不讓咳、咳……讓給我?」咳到雙眼發紅、淚水直流,蘇冽爾被無形的氣流壓倒在地。瞪著對方,他想喚出風之力抵抗卻毫無辦法,嘴上又不甘心。

「讓你?你和我一樣,除了有血統之外,還有什麼?你有人脈嗎?有金錢嗎?有權勢嗎?你有治國的理念和才幹嗎?」芙菖萖冷冽輕笑,「碰」的一聲把書本用力一閤。

「嗚!」蘇冽爾的心口忽然像被妖魔的無形利爪掐住似的,劇烈的絞痛,禁不住滿地打滾。本以為藉由堂兄的地位拿下雙輝國是一步登天的捷徑,但他太天真了。怎麼辦?他會死在這裡嗎?

芙菖萖右指支著頰,低首盯著他笑瞇了眼。「我們沒有的,她都有,所以我把國家送給她。」

話才說完,蘇冽爾忽然不咳了,可同時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緊接著他全身冷汗直冒,還自動的站了起身,一步一步退,直退到窗邊,想停步卻停不了。

在堂兄帶笑的目光下,他無法自控的轉向窗口爬上窗檯。

不,他一點也不想這麼做,但身體好像不是他的了,他無法發出聲音,也無法控制自己的動作。站在窗檯上,他回過身,背後什麼也沒有,掉下去一定會粉身碎骨,而眼前的堂兄雖然一臉完美的微笑,目光卻比冰還冷。

「這個國家屬於我的妻子,我的命也是。我一點也不想當王,只想和妻女平安過一生,你瞭解我的意思嗎?」

「……我知道了。」生命被人像螻蟻般捏在手上,蘇冽爾就算再無知也得懂了。尤其是堂兄提及妻女時,散發著熾烈、不顧一切、有若死神般的恐怖感,徹底的鎮壓了他。

「活著才是最重要的,親愛的王弟。」他眼中的冷冽退去,飛揚的長髮飄落回到原來的位置時,周身銀藍若水紋的光波也消失了。

下一秒,蘇冽爾由窗檯跌落在房內的軟毛地毯上,芙菖萖拎著典籍起身向前,將他扶起抱入懷低聲道。「下一次,不要再輕易把心裡想的事說出來。不要相信我,也不要相信任何人,切記。」

蘇冽爾一動也不敢動,本以為如此溫和儒雅、居女王之下的堂兄,是可以煽動、不足為懼的文弱貴族,但他錯了。救了他一命,以為可以信任的堂兄,卻是引他落入另一種困境的陷阱。他徹底的清楚現在的自己還無法成為王,雙輝國也不是他該久待的地方。

更何況母親也告訴過他,他不是聖日帝國人,而跟著阿古奇生活的這些年來,他更清楚自己是屬於風族的子民。

「想學我剛才的『攝魂術』嗎?」拍拍他的肩讓他站穩,芙菖萖將手上的「魔法大全」送給他,微笑像往常一樣真誠,彷彿剛才駭人的殺意從來不曾出現過。

「你有風之異能,還有研習魔法的資質;多看看書,不懂的我教你。要成就你心中所想的,就要好好學了。」

  *              

直到成年之前,蘇冽爾一直住在剌托索明宮。

這期間,他向芙菖萖學了很多。對他而言,堂兄是個毫不吝惜指導他的好老師,但講到「交心」方面就複雜多了。

在堂兄的教導下,他完全學會了從前不知如何操控的日族異能「治療術」。之前堂兄用來擊倒他的水族異能「攝魂術」,雖然不易施展,但他也學會如何運用。還有魔法大全裡的泰半咒術,也都融會貫通。

各族語言、通用文字、宮廷禮儀、音律樂器、舞蹈藝術、戰技馬術、律法財政,和帝王統治學,也在堂兄的授意下請來專業的學者一一教育他。

還有月族享譽全大陸的格鬥技,也由女王親自教授;他學得很好。

凡是雙輝國的未來女王,他的姪女瑪蒂華該學的,芙菖萖也要他跟著全學了,甚至學得更深更多。

除了各種學習讓日子過得非常充實之外,王室書庫裡的典籍也占據他非常多的時間。他發現這些書籍裡幾乎都有堂兄標記閱讀過的註解,博學的程度是他該大力仿效的。

 

「你想培育他成為小瑪蒂的輔臣嗎?」某一日,瑛玨女王挽著剛為蘇冽爾上完課的丈夫,到花園去散步。

「夫人,那太大材小用。」芙菖萖微笑著搖頭。堂弟有成王的資質,但當然不是成為這裡的王。

「我也這麼認為,」她點頭同意,右手下意識摩挲腰間的寶劍。在屋簷下孵火龍蛋——太危險了,蘇冽爾留不得。「你總是看得比我遠。」

輕笑嘆,他身一轉環抱住妻子,巧妙的將她的右手由劍柄上移到自己的心口。「那是因為夫人太在乎我,一時疏忽了。」

她沈吟半晌,「不只是東大陸,我還要小瑪蒂在未來成為全弗司德大陸的女王。」這話說得非常清楚。

「所以讓蘇冽爾先去為小瑪蒂拿下西大陸吧,」他看向遠方,眼裡流轉迷濛的精光。「墊腳石就是要這麼用。」

 

多年後,當蘇冽爾學成時,瑛玨女王送了他一箱明鋼幣和無數金銀珠寶,以及美人舞孃數十名,還有一隊護衛戰士,讓他組織歌舞團離開剌托索明宮。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他私下詢問她。

「身為王者要看得遠。」她微笑。與他相處近十年,不是沒感情。若不是他比丈夫具備更正式的前帝國王室身份,威脅到丈夫身為「前聖日帝國最後一個皇子」的血脈正統性,她其實是想留下他輔佐女兒的。

他霎時明白女王的意思。比起堂兄,直率的女王其實更容易懂些。「您是怕了我?」

「弗司德大陸那麼大,雙輝國只占了三分之一。你在這裡爭不過我和你堂兄,何不去拿下另外的三分之二?」

是的,她說得對,他現在只有自己一人。要比魔法,他勝不了堂兄;要比格鬥,他勝不了女王;堂兄當年給他的下馬威十分正確——關於成王的其他條件,他都遠遠及不上他們。

雙輝國無他立足之地,於是他帶著歌舞團去賣藝,離開這裡往西去。

 

這是他成王的起點。

 

 

【摘自[BL] 風王傳(3.3

 

 

 

 ===以下為關[BL] 風王傳(3.3的二三事分隔線===

 

 

 

 今天要劇透了事的是芙菖萖和他生母(?)及奶媽,還有瑪蒂華和她未來的老公琉昴,及菲艾琦。

 

芙菖萖的部份故事裡已寫的算清楚,頂多要補充的是,他事實上從出生就沒身份。他在塔裡長大,但宮裡的人都不知道。

生下芙菖萖的人,是東弗司德洋上的水族人,算是貴族類的人物,雙性人,長相很俊美。

芙菖萖的奶媽,水族人,女性,稱生下芙的人為「少爺」。她識字,略懂攝魂術和馭水術。

聖日王宮的人事和管理都很散慢,芙的奶媽靠著偷御膳廚房(?XD)的食物和王宮裡多如山的布料把芙養大。她沒想把芙偷渡出宮,因為她一個女人家可能得當苦力才能養活少爺的兒子,那會很艱困。

在塔裡過活吃穿都不用錢,還能遮風避雨,比在宮外好多了。

芙在帝國被滅後還是待在塔裡,直到不小心看見偷跑進宮要刺殺娑璘但快要被抓的瑛玨時,把她藏進塔。二人在塔裡合謀刺殺娑璘期間,有了感情。

後來瑛玨吞下帝國,為了確保自己的併國立場正統,她和芙篡改了日族王室族譜,給了芙「最後一個皇子」的身份,然後她娶了他,成為雙輝國的統治者。

 

後來芙的奶媽在娑璘女王偷走菲艾琦時,為了保護這個寶寶被娑璘殺死了。

 

 

其實菲艾琦現在還活著。娑璘逃避瑛玨等人追殺時,把他丟進山澗,被躲在深山裡的神聖精靈王國的殘存王室成員之一撿走養大,但因故一直和精靈王室住在一起(基本上這個故事已被我壓超過十年了~XD|||

 

菲:......所以我也是個莫名奇妙消失的角色囉~~@.@

 

茶:......很抱歉,你是個只出現在黑歷史的短篇恥文中的角色啊啊~(逃)

 

飄月:你等著哪天被茶想起來點名寵幸再說吧~(攤手搖頭)

 

 

關於瑪蒂華公主,她會在成年後去大陸各地歷練,在山裡遇到菲艾琦並認出他是哥哥,硬要帶他回國。

 

雖然菲艾琦應該要回雙輝國住,但他對自己成長的地方(深山)比較有感情,而且回去只是閒閒無事(他是男的,基本上王位繼承權在非常後面,幾乎等於是下輩子也輪不到他。),還有可能被捲入政治鬥爭,是以為了回不回去和瑪蒂華起爭執。

 

後來他娶了精靈族的一員,即帶妻子回家見父母。之後夫妻倆以「雙輝國駐精靈族大使」為頭銜,幾乎都住在深山。

 

 

在牽涉很多政治考量等及對兄長的補償心態(哥哥被綁架丟到山裡),瑪蒂華對即位之事心有抗拒,於是長期去遊歷,來到「立渢國」遇到王儲的堂弟琉昴王子。

 

後來二人有了感情,又為了二國結盟等事宜,瑪蒂華便召贅了琉昴。

 

多年後,瑛玨女王年老退位,瑪蒂華登基。

 

 

另,琉昴是雙輝國的王夫,但也是立渢國的國王(因為王儲沒即位,跟王儲妃私奔了。),是以他和瑪蒂華在中年後時常分居二地。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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