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的神界

第二章　毁滅

２０１８年，城教官上任了，開明的領導作風在ＪＤＧ警備隊颳起了一陣旋風——有越來越多的隊員樂於親近教官，上下一心、和樂融融的氣氛，一掃過去警備隊僵硬又死氣沈沈的氛圍。

然而這一切的改變，宮澤卻視做一場要命的風暴。

「城教官，你不需要常常在隊內巡視，這樣只是會模糊了上級與下屬之間的分界。」見整個ＤＧ在眼前男人的領導下逐漸失去鋼鐵般的秩序，宮澤再也不能坐視。

「我認為適時的關心下屬是必要的。」好不容易離開軍隊那種涇渭分明的地方，終於有機會一展自己對事業的抱負，城教官可不會屈服於眼前的阻礙。

「城教官，你這樣的關心只會寵壞隊員！」宮澤無法接受城教官這種攏絡人心、無視現實的理念。

「宮澤副班長，我會考慮接受你的意見，但是……」城教官還是維持著耐心且得體的微笑，但雙眸中的威嚴可不容人小覷。「你該學的還很多，管理一個團隊，不是只有一種方法而已。」

沒幾天，城教官與宮澤之間就會像這樣唇槍舌戰個一回，人人都看得出二人的視線皆燃著危險的火花。

「石川，和我去巡視，我需要你的協助。」

每次城教官總是以拉走石川或是派石川出公差，做為與宮澤鬥法的句點，每每教宮澤氣得咬牙切齒。

「是，教官。」跟著城教官步出中央室的石川，明亮的杏眸裡，盡是毫不掩飾的崇敬和信服。

每一觸及那目光，宮澤就忍不住想拍桌咒罵的衝動。石川！你的崇拜該是屬於我的！不是城教官的！

宮澤惱恨著，在心底詛咒城教官千萬次。

石川，沒有規矩就不能成方圓，沒有紀律組織就不能長久。宮澤在心裡暗暗發誓，他總有一天會讓石川懂得這個道理，絕不能讓石川這顆原鑽毁在城教官的手上。

至於城教官，沒關係，反正他再得勢也不會太久。依照警備隊改制以來的教官折損率，城教官不會太長壽。

瞪向城教官一臉占上風的嘴臉，宮澤的心底可沒半點認輸。活得久的才能贏——宮澤對於在城教官之後奪得領導的寶座，可是勢在必得。

　　　＊　　　＊　　　＊

夜深，在宮澤的公寓，在他的臥室裡，床上。

前方的視線是清晰的，但周遭是矇矓的一圈，宮澤發現自己身處ＤＧ的中央管理室，看著西協的悔過書。

他可以想見西協寫著這份悔過書時臉上的挫敗，誰要西協讓他抓到朝會遲到一分鐘的小辮子呢？好不容易逮到惡整他的機會，怎麼能放過。

將西協的悔過書收好，宮澤忍不住想看到石川的臉，他要告誡石川，教導他少和西協這種自我中心又不馴的人在一起，教他慎選良師益友的重要性。

但是，石川呢？

左右不見石川，宮澤出奇的有些著急。不明白為何有種強烈的不祥預感，他快步出了中央管理室，穿過曲曲折折的長廊。

怎麼會找不到？為什麼還找不到？

宮澤急得渾身發痛，眼前卻霎時一片黑暗。然後，他看到黑暗中有一個亮點，那亮點裡是石川，面色扭曲的不知對他喊什麼。

他第一次看到石川這麼關切的表情，他不知道為何石川要對他露出那種近似驚恐的表情，好似有什麼災難要發生。

不要這樣看著我，石川，我要的不是這個，我希望的是，我希望的是你給我一個……

「啊！啊！啊！！」宮澤無法控制的痛叫出聲，整個人痛得抽搐，在大床上猛震顫。

「宮澤先生、宮澤先生！」今晚外宿在此過夜的篠井澪被情人的喊聲驚醒，趕忙起身點亮床頭燈，關切發生何事。他抱住宮澤，不在乎神智昏亂的宮澤掙扎時的揮打。「你在做夢，沒事的，別怕，我在這裡。」

宮澤緊閉著眼，冷汗涔涔，噫語的低吼，抱住殘了的下肢縮成一團。「為什麼為什麼……」

「宮澤先生，很痛嗎？我去拿止痛藥好嗎？」看得出情人還沒完全清醒，篠井緊抱住他，試著和他說話，撫過他滿是冷汗的額，親吻他戰慄的頰側。「要不要吃藥？還是要繼續睡？」

宮澤忽地渾身一震，雙眸一睜，半晌還沒回過神。

「宮澤先生，是我。」篠井輕聲的、溫柔的注視他，雙手不忘安撫的順著他的背脊。「你醒了嗎？很不舒服嗎？」

宮澤的眼中有了焦距，看清楚了抱著自己的男人是誰，這才真正的清醒了。控制不了自己發抖，他半斂眼，牙打顫，推拒。「別、別碰我，放開、我。」

「你確定？」篠井反問，但沒照做。

緩緩的背過身去，宮澤拉扯著棉被想抱在自己懷裡但沒成功，因為背後的男人把自己摟過去，長臂環在自己胸前。

他不需要棉被，因為他胸懷裡的空虛被篠井堅實的雙臂填滿了。

有些遲疑的貼上篠井的手背，他聽到篠井的嘆息。他沒回頭，只盯著昏暗的前方不知名的一點。「我剛才喊了什麼嗎？」

「沒，」篠井的中低音，沈沈的。「腿還痛嗎？要不要吃藥？」

「我剛才做夢了，」宮澤任由他撫摸，不再拒絕。「不是腿痛。」

「你夢見什麼了？」篠井以下巴蹭著宮澤的頭頂，明知故問——那個之於他如夢靨般的名字，已許久不曾在情人的夢話裡出現。

宮澤無言。

篠井不再追問，只是不停的以手指撫觸安撫宮澤的緊繃。

床被間，有篠井的體味。

環抱著自己的，是溫暖的近乎安全的體溫。

宮澤不敢去細想，篠井到底知不知道他心底的秘密。

那種軟弱的，不能示人的。以前他不去正視，現在則絕不能讓篠井知道。

　　　＊　　　＊　　　＊

由背後讓篠井環抱著，宮澤閉上眼。

他不明白三十年完美的人生，為何在一夕之間就化為泡影？

剛才，他夢見那場爆炸。

就在石川面前，他失去了一條腿。

為什麼是我？如此為了警備隊鞠躬盡瘁的我，為什麼會失敗？該是站在ＤＧ頂點的我，為什麼只能破敗的躺在這裡？當他在醫院裡醒來時，他看著白色的天花板，禁不住作嘔。

在他神智清醒後，醫護人員轉告他，同事們要來探望他。

不！不要！我不要見他們！我不要讓人看見我現在這不堪入目的模樣！

不只一次，石川要求來看他。

宮澤，不只一次拒絕。

一閉上眼，他就能看見石川的模樣。

俊秀的，像在發光似的，微笑著，那麼完美。

當如廁都不能自理，當看護婦幫他清潔身體時，夜半，他咬著牙，忍耐，忍耐到了眼眶邊怨恨的淚，忍耐到了嘴邊不平的哀號。

那個完美的，相對於自己的殘破。

他的人生，毁滅了。

而石川，飛走了，飛到他永遠都抓不到的地方。

　　　＊　　　＊　　　＊

宮澤記得，在２０１９年初，城教官到療養院看他。

見布簾被人一把拉開，宮澤看到城教官那令人憎惡的笑。

「今天我不是來探病，是來問你，要不要擔任ＤＧ的文書工作？」城教官不知自己表示善意的微笑，被眼前的下屬解讀為「嘲弄」。「你的心細和工作能力是受到肯定的，ＤＧ不希望失去你這位人才。」

「是嗎？」要我回去在文書的崗位上腐爛嗎？要我的人生在那種可有可無的地方自生自滅嗎？笑吧，你盡管笑吧，城教官，我不會讓你笑得太久，我能去的地方，不會只有ＤＧ而已。「對不起，城教官，我拒絕，請你回去吧。」

「這樣嗎……石川很關心你，想來探病，你想見他嗎？」

宮澤聞言一愣，冷漠的表情有了一秒的裂痕，但很快的就回復了冷漠，甚至帶著一絲殺意。

「不。」

不久之後，城教官因公殉職了。

戴上了義肢，在永無止境的跌跤和疼痛中，宮澤聽聞了石川成為了代理教官。

ＤＧ整個落入了石川和西協的手中，然後官澤可以想見，石川靠著自己的美貌，讓ＤＧ變成了他個人的親衛隊。

不可原諒。

那個他當初視為原鑽的石川，已經墮落了，無藥可救了。

可惜。

在宮澤靠著自己緩步走入警備委員會的大門時，他告訴自己，下一回，當他再見石川時，他要石川從人生的頂點，掉到絕望的深淵。

他要撕碎石川，一定！

【節錄於延長線的交集（２）】

＝＝＝以下為關於延長線的交集（２）的二三事分隔線＝＝＝

這回的重點在下面這二段:

城教官，沒關係，反正他再得勢也不會太久。依照警備隊改制以來的教官折損率，城教官不會太長壽。

瞪向城教官一臉占上風的嘴臉，宮澤的心底可沒半點認輸。活得久的才能贏——

他當初視為原鑽的石川，已經墮落了，無藥可救了。

欸，宮澤的ＯＳ寫起來很有趣，讓人忍不住想吐槽：你這個自我感覺良好的傢伙～Ｘ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