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良淼心沒邀鍾鴻羽一同,但她知道他不會放他們三人自個兒去玩,賭定他會跟來。果然,當鍾競霙拉著唐揚去探險時,鍾鴻羽就跟在她後面。
「鴻羽,最近有沒有遇過什麼美人嗎?」
「寧如塵算不算?」鍾鴻羽有些心不在焉——從剛才他就心神不寧。
「廢話、當然不算!若他是美人,你們早幾百年前就相好去了!」
「嫂子!」鍾鴻羽冷聲警告她。
「好好好!是我說錯話!」良淼心縮了脖子。玩笑還是別亂開的好。
「你昨天就是和他喝酒啊?」從她嫁進鍾家,鍾家人就告訴她寧如塵的故事了。
「嗯。」還有上官。
良淼心停下步子瞅著鍾鴻羽,而他沒發現還繼續往前走。
「鍾鴻羽,你發什麼愣啊?!」良淼心雙手交叉胸前,嘴角勾起來。
鍾鴻羽聞聲才發現她沒跟上,於是繞回來。「抱歉,嫂子。」
「我看你的宿醉真不輕,睜著眼做白日夢了!」
「嫂子......」鍾鴻羽露出求饒的表情。
良淼心嘿嘿邪笑。「你是不是真遇上什麼美人啦?魂不守舍地。」
「我......」真有那麼明顯?鍾鴻羽撇過臉摸摸鼻子。
「去!你裝那什麼樣子?」哈!不否認耶!良淼心這下可真瞧出個什麼端睨了。她半掩嘴壓低聲。「若你想溜就趁現在,石叔不在這,我來掩護你。」
「可是,嫂子妳和競競......」鍾鴻羽遲疑。眼皮直跳——希望不是上官有事——他現下迫切想確定占滿他心神的人是否平安。
「哎!去去去!我保證我不會亂跑,你趕快去會美人吧!」良淼心搥了他一記後,用力的推趕他。「還有!記得今晚別回來!」
* * *
白色的人影,身輕如燕的穿梭在微暗的庭院。巧妙的飛縱,躲開沿路遇上的閒雜人等。他搜索的目光,漸露久尋不至的挫敗。
怎麼沒有?他不住在寨子裡嗎?見轉角處走出了二名女婢打扮的姑娘,鍾鴻羽立即閃身上樹。
女婢正在談話,鍾鴻羽集中耳力收音。
「聽說剛才少主回來時,寨主正在發一頓好大的脾氣,是真的嗎?」
「嗯嗯,是真的。可憐的少主,回來的真不是時候。」
「少主沒事吧?」
「怎麼會沒事?每次寨主發狂,遭殃的不是少主是誰?」
「妳看到了?」
「其實我沒看清楚——寨主發狂時誰敢接近?我根本就不敢看!只遠遠聽到一陣叫囂,然後少主就衣衫不整、一身狼狽,跌跌撞撞的回後山湖『隨波小築』去了。」
不必聽完,鍾鴻羽即怒髮衝冠——他的擔憂果然應驗了。
掠過一條林中小路,前方一片開闊,波光粼粼。
是湖。
湖周沒有任何屋舍,只有一艘中型船舫下錨停在湖心,船舫邊繫著一方小舟。那是「隨波小築」嗎?
湖邊甲板上立有一根不到二丈的木柱,柱上繫著一個號角,並沒有其他小舟停泊。估量了一下船舫和甲板間距離,鍾鴻羽捻來一片樹葉射出,真氣一提,他點葉涉水縱身飛至舫上。
船舫上沒有燈光。
憑藉著微弱月色照拂,鍾鴻羽朝門去。舫門是微敞的,他輕推開。
一入內室,皆是上官的氣息。「你在此嗎?上官?」
沒有回音,但有一陣短促的抽氣聲。
是上官。鍾鴻羽繼續向前,漸適應了室內的幽暗。靠著窗外的微弱月光,他發現桌上的燭台。「可以打燈嗎?」
話才剛問,一陣掌風隨即而至,「砰咚」燭抬掉落地板滾了開。
鍾鴻羽微驚,這才發覺空氣中流動著一絲血腥味。「上官!你沒事吧?」他驚慌向前跨了幾步,突然一個冰冷冷的人體撲進他懷裡,他反射地抱住。
「上官?!」鍾鴻羽大驚。「怎麼了?上官你受傷了嗎?!」
鍾鴻羽想探上官的額,但上官卻將他的手揮開,還死命抓住他的衣領,像溺水人抓住浮木般教他險些沒氣。
濕濕的涼意滲透鍾鴻羽的前襟。你哭了?!他猛力將上官抱進懷裡,心痛的低吼。「上官!哭出聲來!你這樣不好。」
夾雜著委屈的沙啞哭聲,霎時像山洪暴發,刮得鍾鴻羽心疼的無以復加!抽氣著嗚咽,像隨時都會窒息地,深深地衝擊他的心坎。
上官死命揪住鍾鴻羽的衣領,發洩她所有的怒氣、委屈和悲憤——為什麼是鍾鴻羽呢?她沒有別的對像可以傾訴無助嗎?她該殺他的,可現下卻發現她只能對他哭——她好開心他來了。
明明這裡是她的家,明明叔父是養大她的人,但他難解的眼神、令人恐懼的觸碰,都教她打心底發冷。她不懂為何自己駭怕叔父,每每無法控制的怕到發抖。為了逃避他,她能外出便外出,從不過問寨裡的事,只要寨人不來煩她,她就待在船舫裡。
而今,叔父咬傷了她的頸後,也咬碎了她最後的勇氣。她覺得自己變得好渺小,可是卻找不到地方可以把自己藏起來,她只想把自己藏起來,不要讓叔父找到她。
上官的悲鳴,像是粗糙的沙紙在磨擦鍾鴻羽脆弱的神經。上官的痛、恨、怨,被哭泣絞成荊繩,捆得鍾鴻羽五臟六腑都發痛。
心如刀割,鍾鴻羽的眼眶熱辣,忍不住水珠奪眶滾落在上官的頭髮上,喉中像是哽了硬塊。困難的吞嚥著,啞聲不敢讓他發現。「上官,告訴我,你為什麼哭了?你有心事就跟我說,你這樣,我很心疼你。」
上官沒回答,只是一勁兒哭泣。「我......很怕......我很......怕......」
「我在,我在。」鍾鴻羽順著他的背,安撫他的情緒。隔著上官的雙臂,他倆之間沒有空隙。
「我想、我爹.......還有......娘親.......」
「嗯,我也是。」
哽咽的快要窒息的上官,沒空去想鍾鴻羽回答了她什麼,只是自顧自的自言自語。叔父給她的害怕,在鍾鴻羽厚實的大掌奇跡似的平復了。在鍾鴻羽的懷裡,溫暖安全地教上官覺得方才的害怕是多麼荒謬。
抽咽漸息,上官的面頰貼在鍾鴻羽的胸口,他有些快的心跳聲,咚咚咚地教她想睡。她忍不住在他的胸口蹭了蹭,安全的忍不住淚又滾下來。
「你好像我爹,我......我......」為什麼是你像爹呢?為什麼不是叔父像爹呢?我真希望你是我爹......
激烈哭泣的上官,在鍾鴻羽懷中平息了情緒。雖不知上官為何哭泣,不過至少他願意投入自己懷抱——鍾鴻羽已無所求。
* * *
【摘自[BG] 青玉案(7.2)】
===以下為關於[BG] 青玉案(7.2)的二三事分隔線===
今天要講的是「戀父情節」~XD
首先是上官,之前講過,上官的老爸是個學文的,把她當接班人教養,很疼寵她,是以她有戀父情節是理所當然。
但老爸莫名奇妙掛了,老媽失蹤了,她的嗓子壞了,是以還是小孩時的她就把那些孺慕轉移到叔叔(神經病)身上,結果變成受虐兒。
現在和鴻羽重逢,她的感情缺口便再轉移到他身上,但仍算是戀父情節作祟。
然後是之前提到的鴻羽的姊兄弟,也都有戀父情節,失蹤的步躍對他們來說的完美形象牢不可破。
鴻羽倒沒戀父情節,他的問題是守著父親不完美的秘密而壓力大到變成某種心結(故事後面會講啦)~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