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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燈好嗎?我想看看你。」上官在他胸口像隻小貓磨蹭,教他煞不住心跳加速。鍾鴻羽再度要求,上官輕點頭應允,他便放開了手。

一離開對方的懷抱,上官霎時有些冷,有些捨不得。

拾起地上的燭檯,鍾鴻羽點亮了蠟燭。燭光雖不亮,但他仍看見上官穿著淺色的中衣,長髮散落在頰邊,溼潤著眼多麼地楚楚可憐,柔弱的不可思議。那細瘦的肩像是什麼都能壓垮他,教鍾鴻羽燃起熊熊的保護欲。

上官被他瞧得發慌,摀住胸口轉過身去。她的長髮隨著她低頭,從頸兩側溜到前頭,露出一小截頸項。

「你受傷了?」跨步,鍾鴻羽輕碰了上官頸後血跡乾涸的傷口。他縮了一下肩,急伸手向後要將傷口遮住,但鍾鴻羽迅速地抓住他,心底有一把怒火燒起來。是咬痕——很惡意的那種——到底是誰留下的?!不會是剛才那些侍女說的「寨主」吧?

可怕的回憶又湧上來,上官的眼眶又泛淚,她顫抖著緊閉上眼,二顆淚珠噠噠墜在木質的地板上。

為什麼發抖?是什麼讓你害怕落淚?是這傷口嗎?「我幫你上藥。」雖然憤怒,但鍾鴻羽沒追問,只將上官的後領往下拉,露出一些後肩胛。從懷裡取出金創藥,他仔細的塗抹那些傷處。

除了那個咬傷外,上官的後肩胛上還有不少的痕跡。鍾鴻羽可不是什麼不知人事的小孩子,當然知道那痕跡是吻痕。

對方的手勁很輕,雖同樣是碰觸,上官對他卻一點兒也不害怕。為什麼呢?她自問,卻得不到答案。

「好了。」咬牙,鍾鴻羽不敢讓氣憤顯露。觀察四周,旁邊有水盆,有毛巾,還有一堆堆在地上的破衣服。從方才侍女那偷聽來的話,鍾鴻羽不敢再想下去——他不知自己再想下去,會想出什麼不堪的事。「我幫你梳頭可好?」

仍然背對他的上官,去取來梳子遞給他。

像是怕碰壞了什麼寶貝似地,鍾鴻羽極輕柔地將上官的長髮綰起。

手中細軟的髮絲,教鍾鴻羽氣憤的情緒漸息。綰著髮,他的心中有種幾乎湧淚的愉悅。我是第一個為你綰髮的男人吧?希望可以為你綰一輩子的髮。

鍾鴻羽的心,上官當然不明白,但他的溫柔卻一再動搖她的心。

*     *     *

「我們出去透透氣,可好?」綰好頭髮,鍾鴻羽牽著上官滿是劍繭的手往外去。再遇至今,上官第一次這麼地溫順。鍾鴻羽不敢緊握,只怕嚇著了他,只怕這是一場夢。出了舫門到甲板,半摟著那細瘦的肩一躍,一同飄然落在小舟。

「坐好了。」鬆開繫舟繩,鍾鴻羽順勢搖起槳。

一葉輕舟,滑離隨波小築。隨著小舟前行,水面一圈圈的水紋漸遠漸擴散。夜涼如水,月色清明,鍾鴻羽放下槳,讓小舟隨水任意飄流。

鍾鴻羽的視線鎖在上官臉上,他寵溺包容的目光,教上官面頰飛紅。

上官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心臟砰砰失速,好像不妥,可又不像難受。

一陣風起,上官瑟縮,鍾鴻羽解開繫繩脫下自己的披風,豁地一揚披在他肩上。

「上官,手給我。」

暖暖的軟披風裡,都是鍾鴻羽的氣息,上官覺得像是在他懷裡般安全。她伸出手讓他輕握。

調勻了氣,鍾鴻羽右臂微抬,朗朗唱出他的心聲: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迴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鍾鴻羽的歌聲雄渾高亢,高低如行水流雲,低沉時的磁性嗓音奔放他的情愫。

上官恍忽地融入鍾鴻羽的感情世界,感受得到他真切的情意,卻不明白他為誰訴情。望向他,在月光的照拂下,他彷彿像天神般威儀。

心如擂鼓,上官的內心撼動,一股燙熱的流泉狠狠從她眼眶湧出來。慌地低頭捂住臉,她不明白為何為他的歌聲流淚。

被上官的異樣打斷,鍾鴻羽傾身關切地抬起他的臉,才發現他淚流滿面。「我的歌聲難聽到嚇哭你了?」

對上扮著鬼臉想逗笑自己的鍾鴻羽,上官猛搖頭,卻甩下多淚。

「好好,盡量哭,哭一哭會覺得好一點的。」鍾鴻羽將人摟來像娃兒抱在懷裡。

上官乖順的依偎著他,此時早已忘記與他之間的血海深仇。

鍾鴻羽順著上官的背,又低低的揚起歌聲:

灩灩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

江上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

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

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

 

送上官回到隨波小築,鍾鴻羽一望天色,輕拍他的肩。「夜了,早些休息吧,我也必須回去了。」

上官眼眸簌地閃過一絲孤寂。

我看錯了嗎?你對我不捨嗎?鍾鴻羽的心頭一絲雀躍,安慰道:「明天我來看你,可好?」

上官直直地望著鍾鴻羽沒表示——她怕自己若是有所表示,最後一定忍不住要他留下。

「不回答就代表『好』哦,明天我再找機會來看你。」

上官衝動得想攔住要走了的鍾鴻羽,可最後還是忍下。

「嗯,上官,這些天你最好不要來東興分堂找我。」鍾鴻羽頓了頓,言而又止。身為商人,原本說謊技術一流的他,一遇到上官就破功。他吱唔遲疑地找理由。「最近堂裡的警戒森嚴,我怕會跟你起衝突......」

事實上他是怕上官若和良淼心碰了面,她會將人嚇跑。鍾鴻羽可不會忘記嫂子雖然已是人婦,但對「美人」都不掩興趣。

瞧鍾鴻羽面有難色,上官不能理解,心底更有絲氣悶,轉身就進房就要閤上門。

鍾鴻羽伸掌抵住門板。「請早些休息,明日我定來會你。」

上官送上一抹淺笑教鍾鴻羽呆了二秒收手,她趁勢閤上門。

打開窗,上官目送鍾鴻羽淺白的身影消失在湖的那一端,拉起他為她披上的白披風,輕嘆一聲將臉埋進披風的軟布吸一口氣,沈浸在他令人安心的氣息裡。

*     *     *

略帶寒意的清晨總讓人有些瑟縮,良淼心扯扯身上的大衣,疾步在迴廊。鴻羽回來了沒?遠遠地看到有人在庭院裡移動,她好奇地加快腳步。啊,果然回來了!

鍾鴻羽是何等敏銳,怎不知良淼心靠近。

再練練吧!難得今天好心情。鍾鴻羽嘴角帶笑,斂斂心神,手上鐵扇一開一合一削,更有力的躍翻旋踢,滿是爆發力的美感。右腕一轉鐵扇旋飛而去,鍾鴻羽如箭翻身落在良淼心身前,鐵扇旋回手,他回氣收功。

坐在石椅上,良淼心不吝幾聲鼓掌,嘖嘖稱讚。

「哇哇!真棒!你這手飛扇還是這麼華麗!」不一樣的人就是有不一樣的氣勢,她其實也想看看丈夫耍飛扇,可丈夫死硬的脾氣從不答應。

「嫂子這麼早來找我有事?」鍾鴻羽坐到她旁邊。

「當然有事!」良淼心重重的給他的背一掌。「快說快說!你昨晚去做什麼『好』事了?」

「我和他去遊湖。」鍾鴻羽笑得齜牙咧嘴。這女人是存心的,好痛!

「喔喔!月下遊湖、真好!」良淼心誇張捧頰。

「羨慕嗎?去找哥啊,要他帶妳去。」鍾鴻羽笑諷。

「好啊,鍾鴻羽,你真是故意的!」怎聽不出他話中有話,良淼心壞笑:「我要跟雲雲說,說你說他是不解風情的呆頭鵝!」

「喂喂!嫂子,這是妳說的,我可沒這麼說。」妳真想害死我!?

將手撐在兩側,良淼心輕笑著前後晃動雙腿。「說說你的心上人兒吧。」

鍾鴻羽思量著,淺笑。「他......他很彆扭,很寂寞,很逞強,也很脆弱......」

「聽起來很不可愛。」良淼心直言。

「沒錯,很不可愛。他那不可愛的模樣,常讓我束手無策。」

「哈哈!你的品味果然與眾不同。」她可沒忘記當年他追求過她。

「是啊,我總是喜愛上怪異的對象。像妳啦,沒一點正常的女人味。像他啦,非常的不可愛。」

「喂!我這是『有個性』好不!我的女人味,雲雲知道就好!」

「是的,嫂子。」鍾鴻羽對她的大發雌威投降。

「她不可愛,然後呢?」

「他不可愛的......教我忍不住想憐他。」

良淼心從沒看過鍾鴻羽有如此真情流露的表情。那不禁讓人動容的狂氣,這跟當年的往事跟本不能相比。「你真的發情了耶!」良淼心拍拍他的背。「我就說嘛,我們二個是同一種人,所以不適合彼此。」

她喜歡這樣可以很開心的把和他的過往拿來當聊天的話題,那表示那些往事真的已經過去。「你愛上不可愛的人,我愛上不愛自己的人,因為我們的愛都太多了。」

「是的,我們都太不由自主的想愛別人。」發情?妳把我當什麼了?鍾鴻羽憶起她的論調。「嘿嘿!我要跟哥說妳說他『不自愛』。」

「去說去說!誰怕你?改天你把你的她帶回家,我就去跟她說,你說她『不可愛』!」

帶回家?鍾鴻羽聞言一僵。我能帶他回家嗎?「嫂子。」

「嗯?」

「我不知道姊和哥會不會反對,但我一定會帶他回家。」

「人都還沒帶回來,你就想到反對......」良淼心本來想罵他悲觀,可看到他複雜的難以形容的微笑,忽地有一道閃光從她腦海劃過。她乾咳地清嗓。「我也不能跟你保證什麼,但你可以先帶人給我看,只要過我這一關,凌姊和雲雲就都不是問題。」

「謝謝妳,嫂子。」鍾鴻羽佯笑。「有妳這句話,讓我有如增添千軍萬馬的勇氣——我保證妳一定會喜歡他的!」

良淼心和鍾鴻羽相視而笑,二人都沒有發現在遠處,一個黑影一閃而過,消失在樹叢後。

 

【摘自[BG] 青玉案(7.3)】

 

 

    ===以下為關於[BG] 青玉案(7.3的二三事分隔線===

 

 今天要說的是「飛扇」。

飛扇的來源是「楚留香」~(很抱歉!我就是「鄭O秋」那個時代的人啦!)XD

鄭O秋的楚留香對我來說已經是如同時代物(?)的經典,是至今無人能敵的「童年美好回憶」~XD

鴻羽被我生(?XD)出來時,我就設定好他要用「飛扇」柳~(至於上官剛開始就是設定用「雙劍」的,只是她帶的只有父親遺留的竹蕭,沒帶實質的武器。後來我就想了把劍和簫合在一起(我還畫了設計圖~XD)。)

鴻羽的飛扇像舞蹈,奔雲的飛扇像「擲鐵餅」,所以奔雲不願意展示這項武藝,那會讓他覺得自己果然是不像完美爸爸的笨孩子。

另,其實步躍的「飛扇」只會普通的幾招,但在不懂事的孩子們眼裡是永遠完美的,是以奔雲一直追求的是個不切實際的「童年美好回憶」。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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