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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鈞與白基並排步出機場上禮車,之後一起到飯店、進入雅爵套房。

打發了樓層管家離開,白基一關上門,立刻從白髮老人幻化成二十歲左右的銀髮青年。

白基本來不想見曦律的心上人,但又好奇到底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能打動他有如止水的心湖,又一聽那人名為:「佘先鈞」,這奇妙的諧音讓牠動搖了,於是決定耐著性子忍到約定的時間再正式見上一面。不料此人竟是牠想了半輩子最想見,也最不敢見的對象。

牠請對方坐在上座,站著招呼。「要茶點嗎?大人。」套房附贈的水果、茶點等一應俱全。

「不用,我不太吃喝。你坐吧,不必這麼客氣,我已不是『仙君』了。」指著前面的沙發,先鈞心神平靜的表示。「直接叫我名字吧。」

聽起來像廢話。白基不敢真的坐下,往旁邊瞄了一眼,沙發和桌几便騰空挪開了,牠跪坐在對方面前的地毯上。

「不用這樣,我還得感謝你照顧曦律。」沒料到曦律的養父是白基,先鈞直覺這絕非巧合。「你將他養的很好,讓他長成好孩子,謝謝你。」

「不是我養的,小的只是負責他的安全,給他吃穿、上學,如此而已。」直看對方臉色,白基不敢亂說話。

先鈞也不勉強對方。「我很好奇你是怎麼遇上曦律的?」曦律已投胎為人,若不是長大成人、臉和過去生的一樣,他僅剩一絲仙氣的凡體,道行不高者是無從查覺的。

「不是小的遇上他,是……」翻白眼抿嘴,白基半晌後才在對方溫和的注視下鬆口。「小的當時流浪到北領地,娘媽娘娘抱他上門給我,小的不接都不成。」

「是娘娘?」微訝,先鈞肯定娘媽知曉曦律身在何處,只是牠不能探問,不料祂將曦律交託給白基。

「若非娘娘駕臨,不然小的怎麼會收下那傢伙?」扭著手指,白基抱怨。「您不知養個惹人討厭的孩子多煩嗎?」

「曦律很討人喜歡的。」好氣又好笑,先鈞軟言。「他很敬愛你,你帶他去露營、教他習武、養他、育他,你是很稱職的養父。」牠沒想這麼多年過去,白基仍覺得曦律不對盤。

「他那樣子是您喜歡,不是我!小的若不帶他去露營、不教他練武,不就得花很多心神找一大堆的事陪他做?他會煩死我!」扁嘴,白基碎念著熱氣衝上眼眶。「娘娘怪小的害死您們二位,要壓我在大義宮下受帝君懲處。小的想逃根本逃不了,只好……」

先鈞聞言莞爾。白基要是去大義宮,每晚都會被赤兔馬踢吧。牠見對方紅了眼眶,柔聲問:「怎麼?還有什麼事想不透?」

「大人……您不恨小的嗎?要不是我中了威遮爾德的奸計,也不會害死您……」仰頭,白基乞求原諒的回視對方;這是糾結牠神魂的百年憾恨。

「那是我的劫啊……我犯了慾戒,本該在閉關時被天雷擊斃。當時那情況,只是失了道行、打回靈體,是上天垂憐了。我現在不是還活的好好?若論道行,你反而是前輩了,我在當時從頭來過至今也只有四百年。」

「大人……」被逼出了淚,白基不甘心的直抹。「對不住!大人……那日之後小的都沒法子睡、沒法子安穩過日。小的每日每夜都會看到曦律那傢伙血染龜山,我還被困在那該死的魔法陣快被逼瘋……就在您石化的屍身上,小的差點瘋了、快要走火入魔,一心只想著要為您報仇,要冷靜、等待時機殺死威遮爾德和克瑞柏那二隻狗雜種!小的……」

「噓,白基,別造口業,你已不是『怪』了,不是嗎?」起身,先鈞摸摸對方的頭。「那是天命,是天地間的定數,你不需要被困在那裡。我知你很努力、也在反省。當年我怕你變成妖邪,現在放心了;你的修為增高、邪氣淡了,離小仙更進一步,你知道嗎?」

白基聞言,怔然不明所以。「我、我……」

「當年我很抱歉,那時我犯了情戒,已無端正立場可以收留你。修行之路就是這樣不是嗎?千百年都過了,也不差那幾天。你不願隨我去晉見娘媽,我便偷懶。想你就住在附近,改明兒遇上你、再勸你就是了。誰知反倒害你遭人脅迫、墜入妖道,我知你也不願的。」

白基仰望對方,徹底折服在這寬厚的慈悲下。「哇!」的哭起來,牠伏在尊長腳邊嚎啕。「對不住!大人!小的當時鬼迷心竅了!只生氣曦律那傢伙又沒我好看,呆呆的也沒我聰明,牠能隨您修成小仙,小的怎麼會不能?然後、然後……就害死曦律了!接著您也……嗚哇……」

瞧白基哭的像個孩子,先鈞無奈,跪坐下來拍撫對方安慰。

*   *   *

不知哭了多久,白基抹淚直起上身打理自己,瞅著崇拜的尊長。「大人一直在等曦律吧。」

「我不知他活在哪裡,只能為牠祈福。」這實在不好明講,先鈞微赧。

「大人您這麼說,等於是默認了。」跪起身繞過去,白基為對方捶肩。

先鈞低笑,沒辯解。

「大人您等他,為何還放任他到望安去?您該留他在身邊。您都等他四百年了,好不容易等到他來,為何還放他離開?」又是捶肩、又是捏腿,白基百般討好對方。

「他是人,一生很短暫。我希望他能過平凡人充實的一生,完成志向及夢想,並尋得情投意合的女子,生幾個可愛的孩兒,夫妻倆白頭偕老,我會在一旁靜靜的守護他們。」斂眼,先鈞苦澀的道出心境。「過去的曦律被我拖累犯戒,下場太淒慘。幸好上天垂憐他投胎為人,我不要他今世也為我所苦,希望他自由自在、快樂無憂。」

「大人,您多慮了。」翻白眼,白基長久以來對呆蠢曦律怎能有幸攀上高貴仙君一事,百思不得其解。「小的一直很疑惑,過去您是牠的劫、牠是您的劫。您百般為牠著想、避劫,最後牠仍死在克瑞柏的斧下。而今他投胎為人,娘媽誰不好交託、偏偏交給小的?

他的罪當真那麼重,再輪迴畜生道就是,偏偏轉生為人。而您犯戒,本應被天雷擊斃,卻僅失去獸身、打回靈體,修行之路重頭來過。

大人,您不覺得現在的情況很不尋常嗎?您現在究竟為何?是人?是精怪?或什麼也不是?」

先鈞聞言一怔。自身情況不同以往之事牠也曾疑惑,只是依牠現在的身份不得向天地與諸神探問,也沒別的精怪敢像白基這樣對牠直言。是以牠只好更專注在修行與贖罪上,不敢深思。

進一步,白基再將曦律做過的夢一一告知對方。「他不知是否告訴過您關於『夢境』之事。小的曾偷偷窺視過他的夢,那夢裡的男子是您,是您們在人間相處二百年的片段。若您們的情緣在那時已結束,娘媽絕不會讓那些片段留存。連再適合他不過的昆士蘭和New Zealand,他都待不住,一來到這就走不了、遇上您便一見鍾情,這不是天地間的定律嗎?」

「住口!白基,不可試探天機!」難得嚴厲,先鈞打住對方話頭:這簡直是引人入魔的蠱惑。「這是試煉。」

白基縮了脖子,陪小心。「大人,您是如此的優雅威儀。若您與曦律現世的相遇是試煉,他是絕對無法逃脫的。」

先鈞一僵。牠從沒這麼想過,偏偏又心生不該存在的虛榮。「不談這。你不去望安見曦律嗎?」

「見他做什麼?好不容易養他到十八歲,我終於可以自由了。去見他?自找麻煩!」

先鈞回頭瞧對方的神情分明是逞強。十八年對精怪來說雖是一眨眼功夫,但曦律對養父付出的親情,白基不會沒感覺。就算投胎了,曦律的溫和純良仍沒改變,牠相信白基的邪氣淡化,與曦律不會毫無關係。他們十八年的相處,對白基定多少造成潛移默化的效果。

「小的能去拜訪大人嗎?」仰望對方,白基陪笑臉。

「可以。」牠們之間的恩怨早已是前塵過往,先鈞思量由現在起延續與對方的緣份,未嘗不可。

白基笑了,開心的挪過身用臉去蹭對方的肩臂。「大人,小的乾脆住到您的屋宅可好?小的會好好服侍您!」

「來可以,住進來不行。」一山不容二虎是為定律。

「小的不是曦律,所以不行嗎?」跪到對方跟前,白基委屈的扁嘴。

「白基,你若住進來,我會非常嚴苛的訓練你。」就像過去的曦律也是牠一手培育,先鈞不會怯於白基現在的道行比牠高,就放任不予調教。

白基愣了一下,被對方渾身散發的非凡氣勢震懾了。彷若見到神祇,牠不敢撒賴的伏下。「是的,大人。」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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