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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二

 

「看這邊看這邊!我的小龍真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弟弟了!」

「哥!你要錄影就錄,別這麼大聲嚷嚷,我同學會笑我啦!」

「不會笑不會笑,我的弟弟又高又帥,他們怎麼會笑你?只是你要小心哦!等一下典禮結束出校門,你的釦子……嘿嘿!一定會被拔光的啦!哈哈哈……」

     *     *     *

早晨,又是一天的開始。

朝會後,JDG國會警備隊的高層領導們端著自己的早餐,齊聚料理長室。

「今天有什麼大事嗎?」岸谷鷹夜和伴侶池上潤坐在雙人沙發。

回應他的疑問的人是隊長石川悠——他將手上的一份文件夾遞過去。「明天起,有一位警界的精英要來研修十天,這是他的檔案資料。」

外界人士來研修?這應該不是什麼必須要到料理長室討論的大事吧?岸谷翻開文件夾,第一頁資料立即映入他的眼簾。

「警視廳警備部警護課,精英中的精英。警大只用二年就畢業,留學美國取得碩士學位之後,到SP訓練所研修一年,算是我學弟。」岩瀨基壽接在石川之後簡介。

池上聽著,眼角注意到岸谷突然面色一凜。

石川對上岸谷的視線。「你上回說已把松阪的『光碟』寄給他了。」

「是的。」像是要解開池上的疑問,岸谷將手上的文件夾向右傾了傾,讓池上看清那上頭的檔案內容。「他是松阪的弟弟。」

     *     *     *

「哥,我告訴你,我已經確定保送警大了!」

「真的嗎?!真不愧是我的小龍!小龍好棒啊!那以後哥哥就要靠你罩囉!」

「哥!我同學在看!不要親我啦!小心您的D8不要掉了……」

「啾啾!啊!哥哥我真是太高興了!等一下帶你去吃漢堡!」

     *     *     *

一米八以上的身高、壯碩的身材,刺刺的五分頭、一身筆挺的DG制服。剛毅的面孔、劍眉利目,一名氣勢不輸岩瀨的生面孔,跟在隊長等人的身後來到朝會的臺上,吸引了所有隊員的目光。

站定位後,石川依例做著朝會報告。在朝會的最後,石川將身後的男人帶向前介紹給隊員們。

「各位,這位是『柏木龍二』,隸屬警備部警護課,即日起來到DG研習十日,大家要與他教學相長……

這裡就是DG,哥哥生前最後生活的地方……朝會後,柏木跟著石川和岩瀨到食堂去用早餐。走在廊上,舉目四望,一切都是陌生但卻又有種熟悉的感覺,是因為常聽死去的兄長提起的關係嗎?

一進食堂,撲面而來的就是飯菜香和笑鬧聲。

「隊長!這裡有空位!請來這裡坐!」隊上最有活力的本木物伍一見石川來到,就跳起來直招手。

「我們到那去吧。」端了早餐,石川領岩瀨和柏木到本木那桌去。

還不等椅子坐熱,本木就起鬨著拍手。「歡迎我們新來的兄弟!柏木龍二!」

霎時四周的鼓掌歡呼將柏木淹沒,和樂融融的氣氛讓他很不習慣。

就算幾年的時間不在國內,他也一直注意著DG的動向。警界裡的八卦柏木是略有耳聞的——DG是個有總理大臣當靠山,強運美人石川帶領的怪奇團隊。偏偏帥哥之多是居警政單位之冠,又是出了名熱血團結的隊伍。

在四周鼓噪中,某人出現了。柏木回頭一望,就看到那人群中最顯目的一身白衣的男人。黝黑的皮膚,鷹隼般的利眸,高大威猛的氣勢。若不是一身料理人裝扮,說他只是個廚師根本不會有人相信。

他知道那人姓「岸谷」。柏木的心頭一陣顫動——因為岸谷離他越來越近。

數月前,在收到兄長的遺物後,他就開始積極的收集DG的資料。學成歸國後,更強力要求至DG研修,就是為了這個人——他知道當年岸谷是兄長的上司。在造成兄長死亡的那場恐怖活動中,岸谷也受了傷所以轉任料理長。

當年,兄長的死訊,官方通知了他母親,但母親卻沒轉告他,事後當他追問時,還推諉說是因為他住校,不想打擾他。而依他所知,母親也沒去參加葬禮。當他輾轉從學校的教官口中得知此事時,兄長已去逝了近一年了。因此他沒能參加兄長的喪禮,更恍論是見兄長最後一面。

從此DG成了他心中的禁忌,他實在不敢去想兄長的因公殉職,究竟是怎樣的死因。攻擊DG的恐怖份子,真的窮兇惡極到了使兄長慘死的地步嗎?還是兄長的上司下了錯誤命令,使兄長送命呢?

柏木不敢想,只怕自己想多了會走岔了路。

然而當他收到以石川和岸谷的名義寄來的光碟,卻像是把打開他心中禁地之門的鑰匙,教他再也不能逃避想要追究兄長的死因。

這男人,是害死哥哥的人嗎?忍住心中激動,柏木緊盯著岸谷繞過人群到了他的對面,站在一名叫池上的隊員身後。

石川開口為柏木介紹。「柏木,接下來的十天我想你會常看到這位,我們的料理長岸谷。」

柏木起身,硬是壓下澎湃心緒,鞠了個八十度的大躬。半抬頭,他半瞇了雙眸盯著岸谷。「您好,久仰大名,敝姓柏木,請多指教。」

「那裡,也請你多指教。」岸谷回禮。

二人的視線在半空相接,燃起不知名的火花霹靂。

     *     *     *

一路跟著石川和岩瀨進行一天的工作,柏木覺得這算是個有趣的研習——他從沒有跟過這麼頻繁移動的要人。他實在有些意外,DG怎麼會有那麼多大大小小的事務能讓石川不斷的移動,真讓柏木開了眼界——他從沒有遇過這樣事必親躬的領導者。

至於岩瀨不愧是享譽日本警政界的A級SP,竟能全程緊盯著石川不放,對工作的集中力不容小覷。

「今天才第一天,就讓你跟我們跑個沒完,辛苦你了,柏木。」休息時間,坐在DG長廊一角的公共長椅上,石川請岩瀨去販賣機買飲料。

「不,這是很好的經驗。」柏木很得體地答道:「能跟著石川隊長和岩瀨學長十天,定能讓我獲益不少。」

「只要不嚇到你就好,」石川接過岩瀨遞來的易開罐。「當初岩瀨剛開始跟著我時,常抱怨我不將他看在眼裡呢。」

「隊長,我從沒這麼說過,只是覺得您太累了。」岩瀨抗議。

「好好好,不說這。」石川不討論這個問題。「柏木,不過岩瀨真的是位很好的SP,你要跟他好好討教,對你未來一定有幫助。」

「那當然,我一定會把握這十天向岩瀨學長學習……」柏本還沒說完,就見岸谷出現在長廊的另一頭,讓他一時分了心。

「嗨,岸谷。」岩瀨招手。

「隊長,輔佐官,」岸谷一走近三人,柏木就起身向他敬禮。「你好,柏木。你們現在是休息時間嗎?」

「嗯,休息十分鐘。」石川微舉手中飲品。「那你呢?」

「到後門去點了一下新進的食材。」岸谷輕拍左手上的文件夾,瞄了一眼直盯著自己的柏木——這年輕人的視線怪怪的。

視線相交,柏木也不再閃避,直接了當地提了。「岸谷先生,今天早上沒機會讓我說,之前我已收到家兄的遺物了,很感謝石川隊長和岸谷料理長的保管。尤其是料理長,其實我小時候就聽聞過料理長的大名,家兄受您多方照顧了。」

「哪裡,令兄對我,才是恩高義重。」松阪,你的弟弟好像來意不善哪!

恩高義重?什麼意思?柏木的心頭一緊,強忍著不顯露出心中的疑惑,佯笑著:「家兄常提到很崇拜岸谷先生的人品,更佩服您的戰鬥能力。對了,有空時,能請您與我過招嗎?我很想和您切磋切磋。」

     *     *     *

「哥,你有女朋友了嗎?」公園的鐵椅上,柏木喝著漢堡套餐的冰飲,好奇地問。

「沒有,但我有了喜歡的人了。」松阪很乾脆地回答,好笑地瞄了瞄弟弟剛才在校門口,被女同學們拔光釦子的制服上衣。

「是哥的同事?漂亮嗎?」今天是柏木高中畢業典禮,他的親人中只有同母異父的松阪來觀禮,還是特別請了假的。

「哈哈哈……」松阪笑得像要抽筋。老天!還漂亮呢!他實在無法將漂亮這個形容詞和「那個人」連在一起。

「哥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松阪抓著頭,咯咯笑地吞了吞口水,將手臂撐在椅背支著下巴望著弟弟。

柏木不明白兄長的欲言又止——兄長的眼神,複雜的教年紀尚輕的他難以理解。「哥,你看什麼……」

「我在想,若接下來我將我的秘密告訴你,你以後可能就不會再認我這個哥哥,我一定會傷心的去跳樓。」

「哥!你在說什麼?!我怎麼可能不認你!」

弟弟緊張的表情讓松阪忍不住笑了出來,他伸手去揉弟弟的頭。「傻瓜!」

「哥,別這樣!」柏木擔心著方才兄長的話。

停了好一會兒,松阪搓搓下巴。「你還記得我曾經跟你提過,我班上的班長『岸谷』?」

「記得,哥說他很英勇、很有擔當,有男子氣概又很照顧你,你很崇拜他。」

「所以我現在告訴你我的秘密,」松阪看向遠方,語調非常堅定。「我喜歡的人,就是我的班長。我非常喜歡他,喜歡他喜歡到……如果有一天,我會為他而死的話,我願意。」

     *     *     *

柏木近似邀戰的言語,岸谷雖然在口頭上打了哈哈帶過,但其實是放在心上的。松阪的弟弟,好似對我有所敵意。

晚餐時間,岸谷在房間用餐,並沒有到食堂去。

「岸谷,你沒到外頭用飯啊?我可以在這陪你一塊兒吃嗎?」池上端著晚餐由門口探入頭。

「進來啊,陪我吃吧。」

池上坐到岸谷旁邊,將托盤放在桌几上。「你在想什麼呢?」

岸谷聳聳肩。「想些有的沒有的事。」

「哦。」不需要追問,岸谷要說的話自然會說。池上端起碗,夾了一口魚肉。

「柏木在外面用餐?」岸谷放下碗筷,背向後靠上沙發椅背。

「嗯,大家還起鬨著調查他的祖宗十八代呢!」池上微笑。果然是在想柏木的事。

「他說了什麼?」岸谷撐起手,指尖支著頰側。

「他很老實呢,有問必答。從跟松阪先生的關連到性向的事,全都坦白。」坦白的過了頭。

「性向?」

「嗯,有人才剛問他有沒有女朋友,他就全招了,思考模式很洋派。他說目前沒有女朋友,但他喜歡的類型很極端——女孩子,他欣賞香取那型的,但也可以接受男人,你猜他喜歡哪種類型的男人?」池上直勾勾地對上岸谷的眼。

岸谷忽然有點發毛。「哪種?」

「就是你。」

「我?」不會吧?

「不必懷疑,他還打探你是不是單身,想親近你呢。」池上邊說邊夾菜。

「結果呢?」岸谷皺眉。那種敵意的眼神代表著喜歡?不可能!

「結果大夥兒都盯著我看,」池上放下碗筷再次回視岸谷,表情出奇凝重。「但我不想將我們的關係告訴他,所以我說你雖然還單身,但已有不知名的交往對象。」

「好。」岸谷點點頭,端起碗筷繼續進食。

好?池上半瞇了眼,不明白向來反對他隱瞞的岸谷,這次怎麼會贊同他這樣的回答。悶悶地低下頭,池上默默地用飯,思緒轉個不停。

     *     *     *

一反常態,二人極安靜地用著晚飯,彼此沒一句交談。直到用完了飯,岸谷將二人的空碗盤疊起來。「怎麼了?潤?」

「你隱瞞了我什麼嗎?」池上低低地問。

「我能隱瞞你什麼?」岸谷伸出雙掌,將池上五指交握的手包在自己的手心。「我對你全心全意,也沒有搞外遇。」

「那你剛才在想什麼『有的沒有的事』?」柏木嘴裡說喜歡岸谷,但眼神一點兒也不真誠。池上傾向前去,岸谷也很自然地展臂抱住他。「鷹夜,我有點擔心哪……那位柏木,和松阪先生一點兒也不像,我有些……害怕。」

「害怕?是因為他說喜歡我這型的,你怕他搶走我?」岸谷半開玩笑地跳過不想回答的問題,輕撫著池上的背腰。「放心,除了你,沒人能搶走我。」

「我知道你在開我玩笑……又不肯老實說。池上在岸谷的頸窩鑽了鑽。

「嗯哼,那是因為我希望你不要擔些不必要的心。我不管柏木是不是喜歡我,至少我並沒有感覺到他對我有惡意啊。」

「你是這麼覺得嗎?」還是只是不想讓我操心?池上想起方才柏木提及岸谷的眼神,想起今早柏木和岸谷第一次見面時的神情。「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只是覺得他看著你的眼神,讓我不安。」

「潤,你多慮了。」是啊,但願我們都多慮了。

     *     *     *

「哥,就算你喜歡你們班長,那又怎麼樣?你還是我哥啊!我會這樣就不認你嗎?你以為我那麼無知嗎?!」柏木生氣地跳起來,粗嘎地大喊。「只要你一天把我當弟弟,你就一天是我哥哥!」

「小龍……」松阪紅了眼眶,完全沒想到現在小孩的思考已經成熟到這種地步了,感動地起身將弟弟擁在懷抱。「小龍!我好開心!我好開心!你真是全世界最好的弟弟了!」

     *     *     *

十天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若你存心要躲一個人,幾天碰不上一次面也是有可能。但若對方存心要找你,你又能躲多久?

身著合適的運動服,岸谷與柏木在室內運動場的格鬥區旁做著暖身運動。

「我和家兄雖然不常相處,但家兄常把你的英勇事跡當故事講。」柏木邊做暖身操邊道。「一想家兄那麼崇拜你,我也就對你充滿好奇。」

「哈……英勇事跡?我哪有什麼英勇事跡,松阪說的應該都是抱怨我這個班長做過什麼虐待隊員的事吧!」岸谷半自嘲。幾天前柏木的邀戰,他本想當沒這回事,沒想到柏木還真當真,這二天三餐時段在食堂打照面時,都不厭其煩地一再邀約他,讓他想裝傻不答應都不行。

「OK了嗎?」柏木做完暖身操了。

「嗯,請手下留情。」岸谷進入格鬥區。

「是我請您手下留情才是。」柏木朗笑,笑意卻沒達眼底。

     *     *     *

加完班的池上,連晚餐都沒吃就直衝室內運動場。一進入運動場,就聽到震耳的吆喝、鼓噪、吶喊聲,而格鬥區的四周擠滿了人。

這幾天,柏木照著三餐時間不斷地向岸谷邀戰,池上知道岸谷再推也推不了了。而方才西協班長跟他說,岸谷答應了柏木的邀請,急得他幾乎不能安定工作。

這幾天相處下來,幾乎讓人相信柏木是個很爽朗的人,但偏偏他就是一直定不下心,一直懷疑柏木居心不良。

池上對死去的松阪感到抱歉,他知道自己不該懷疑自己的同事,尤其還是松阪的弟弟。但越是這麼想,就越停不了心中的疑慮。

尤其當柏木定定地盯著岸谷時,池上就不自覺發抖。

急忙的鑽進人群,池上看到的是柏木和岸谷熱鬥正酣的場面。

二人都像是被激怒的公牛般纏鬥,不論是直拳、勾拳,旋踢、側踢,你來我往讓人目不暇給,每招每式都是勁道十足,簡直已不像單純的切磋。他倆都掛了彩,柏木的嘴角青了,岸谷的衣角裂了。前一秒岸谷被一擊中腹彎了腰,下一秒柏木就被岸谷過肩摔。

也許下一秒就會見血,池上緊張的要衝上前阻止,這時旁邊傳來一聲大喝。

「停!到此為止!」

柏木的右拳停在岸谷的鼻前,岸谷的右拳停在柏木的腹側,二人死盯著對方,虎虎直喘。

石川走進了場子,朗聲擊掌。「很精彩的示範,岸谷你的身手還是這麼好,柏木也年輕力壯、技巧極佳。由他們二人的格鬥,大家應該都學到很多吧?」

四周的觀眾本來都因為這場逼真的有些過頭的格鬥擔心狐疑,但聽石川這麼一說,都放下了心,直嘆這真是場高段的示範。

「柏木,你的表現真讓我覺得後生可畏,松阪若有靈,會很以你為榮的。」岸谷也朗笑圓場,但眼神卻有些平常人看不出的失焦。

「謝謝賜教!岸谷先生讓我學到更多!」柏木鞠躬道謝,態度十分有禮,與方才在場中幾乎可說是狠辣的攻擊氣勢有天壤之別。

隊員們向二人圍了上去,也想討教一二,池上見這場面趕緊上前去帶岸谷,排開眾人藉口有事先離開。

     *     *     *

「咳嗯,測試,測試。」松阪笑著攬住弟弟的肩,將D8平舉著鏡頭對著自己的方向。「嗨嗨!我是松阪英一,我旁邊這個又帥又可愛的少年家是我弟弟柏木龍二。今天是我的寶貝弟弟高中畢業的日子,我要祝他畢業快樂……」

柏木彆扭地紅著臉對鏡頭微笑,卻傻傻地說不出一個字,只是尷尬地不停瞄著自己的兄長,看他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今天我跟小龍說了一個秘密,小龍不但不生氣,還能接受,我好高興!我的弟弟小龍真的是全宇宙最好的弟弟了!我好以他為傲!我相信他將來一定能順利地念完警大,未來一定能成為很傑出的警官!」

     *     *     *

回到料裡長室,池上趕緊關上門幫岸谷檢查身體。

「你為什麼要答應柏木的邀戰?!我才不信剛才那是什麼示範!」池上低咆著幾乎要氣哭了。

「我沒事,還應付得來。」岸谷乖乖地讓池上幫他脫衣服。

「你現在看得見嗎?」池上將醫藥箱找了來。「要不要帶你去找醫生?」

「看得見,不必找醫生。」岸谷合作地讓池上幫自己的指節上藥。

「柏木好過份!他想殺了你嗎?」池上想起方才戰況就不寒而慄。

「他對我可能誤會了吧。」上藥使皮膚刺痛,教岸谷差一點齜牙。

「我就說他很奇怪!你還騙我要我不要操心!你要我看到你……」池上氣得幾乎要失去理智、口不擇言。「你要我看到你『怎麼樣了』才要講實話嗎?!」

「潤,別生氣,我想……」岸谷陪著小心。「他只是需要發洩吧。」

「他需要發洩什麼?!你何不乾脆說他是來找你尋仇的!」池上氣得哽咽幾乎說不下去。

「若他真的是來找我尋仇,我也無話可說啊。」從方才柏木出拳的勁道,岸谷可以感覺到那招招充滿怨恨。「我想他大概以為松阪的死是我造成的吧。」

「我不能接受!」池上站起來焦急地跺步。「你先去洗澡吧,我等一下再幫你貼貼布,我現在需要冷靜一下。」

     *     *     *

趁著岸谷去洗澡,池上找出了上回從檔案室調出來,拷貝一份給「還魂的松阪」看過的光碟愛子公主成年國慶特輯以及岸谷的第一本相本,帶去給住在DG宿舍臨時研修生用客房的柏木。

柏木剛從室內運動場脫身。站在房門口,他並沒有邀池上進門。翻開相本,第一頁是岸谷的照片。「是岸谷先生要你轉交的?」

「不是,至於光碟你看了就知道。」池上忍著想要破口大罵的衝動,要自己表現的溫和一點。「柏木先生,其實我也認識令兄,令兄是位很好的人。他很善良、很有趣,勇敢又負責任,是一個會為了所愛奉獻自己一切的人。」

「等等,請你轉告岸谷先生,他似乎誤會什麼了。他要你轉交這給我,我覺得好像他在防備我似……」柏木表情卻有些扭曲地佯笑著,但被池上打斷。

「柏木先生,請不要再說謊,令兄會為你不明是非的行為難過的。」池上冷冷的落下一句,道了再見就離開。

     *     *     *

「莫名奇妙?!岸谷這個膽小鬼!自己不敢來還叫別人來!」像是被潑了一桶冷水,柏木不爽快地關上房門,將相本和光碟盒丟在床上,接著打開電視坐在床沿亂轉遙控器。

轉了半天沒看進什麼節目內容,好半响,柏木轉頭瞄了一眼光碟盒,起身將光碟取出放入放映機。

坐回床沿,柏木沒等多久就看見光碟播放出影片。

螢幕裡,顯示著一群人正在一個類似屋頂平台的地方,或坐或站、來來往往地看著天空夜幕中燦爛的花火。

笑著鬧著,一群男人喝著啤酒唱著歌,一派世界和平的景象。

有二個男人坐在攝影範圍的角落,幾乎是肩併著肩喝酒。他們說笑著,那較纖瘦的男人像是喝醉了,笑得特別大聲,特別開心。他身旁較壯碩的男人則是用著寵溺的眼神看著他,適時地與他交談。

柏木知道他們是誰——瘦的那位是他的兄長,另一位是岸谷。

那角落本來只有他們二人在說話,這時旁邊的人也湊過來鬧酒,七、八個大男人你敬我我敬你、你推我我撞你,沒一會兒就像要打起來,可也沒真打,你一拳來我一掌,全部的人都堆擠成一團,玩得像一群小孩。

螢幕裡,柏木看到兄長笑了,笑得趴在岸谷的胸膛,笑得爬不起身,笑得好像得到了全世界一樣。

岸谷被一群人壓在最底下也沒有生氣,還是很得體的趕開同事們,將胸前的人扶起來,讓他坐靠著牆。松阪像是醉了,將頭靠在岸谷的肩上睡著了,岸谷沒有動,只是仰頭看著天空的花火。

黑夜裡昏黃的錄影,本來就是什麼都不清楚,但柏木有種錯覺,好像可以看見自己的兄長嘴角帶笑,眼角泛水光……

眼眶忽地一陣熱辣,眼前霎時一片模糊,猛地柏木摀住嘴,硬是把衝上喉頭的熱塊吞下去,而視線,還是一瞬也不瞬地盯著螢幕上的兄長。

     *     *     *

「岸谷先生,我們到屋頂平台喝一杯如何?」

那晚的格鬥後,柏木不再纏著岸谷不放,就算和岸谷打了照面,也只剩禮貌性的點頭招呼。

對柏木冷漠的轉變,岸谷本心存疑問。可還沒待他理出個頭緒時,這晚的九點多,柏木忽然拎了一手啤酒來敲料理長室的門,邀岸谷一道喝。

也該是開誠佈公的時候了吧?柏木的邀請讓岸谷有了決定。柏木的研修就快要結束了,他不能讓柏木繼續威脅他平靜的心緒,他今晚一定要解決柏木心中關於「松阪」的心結。

安撫了池上,再三保證自己不會有事,岸谷便和柏木一塊兒來到屋頂平臺。

夜風中,明月下,他們找了塊乾淨的地板盤腿席地而坐。

柏木遞了一罐啤酒給岸谷。

「以前,只要家兄休假,時間又允許的話,他就會偷偷地來找我。常常,他站在校門口的對面等我下課。」柏木「啵」地打開啤酒罐。「我們最常聊天的內容,不是我的生活,就是他的工作。」

「我雖然也曾聽松阪提過你,但他不太提家裡的事。」岸谷也打開了啤酒罐仰頭啜飲。

「家兄不愛提家裡的事,我是能理解的,那都是我害的——因為我是母親外遇的產物。」柏木啜著酒,低沈而沙啞地道著。「因為我的關係,家母和兄長的父親離異。家兄的父親恨家母也恨我,連帶著也恨家兄——我知道家兄的父親對家兄不好,常揍他。」

岸谷心頭一緊。原來這就是松阪隱藏在開朗表面下,憂鬱的真相。

柏木一句接著一句,好像要把深埋心中對兄長的情感全掏出來。「雖然我跟著家母,但家母也視我可有可無。不過家兄極疼愛我,他把生育我的人該給我卻沒給我的愛,無條件的都給我,即使因為我而讓他得不到父母的愛,但他仍願意愛我……

「松阪是個很善良的人,他跟我提過他非常疼愛你。」岸谷喝完了一瓶,又開一瓶。「只是我當年不明白他的不快樂是為什麼。」

「你知道嗎?家兄是為了躲他父親,最後躲到警備隊裡——他說進了警備隊,是跟我在一起以外,最快樂的時光……」柏木陷入了遙想,嘴角揚著帶笑的角度。「念警大的時候,我一心想早點念完書,快點畢業就職,快點搬到東京,和他住得近些,但……他等不到那時候。」

緩緩轉過頭來對上岸谷的眼,柏木的笑容早已消失,只剩山雨欲來的冷肅。

「我一直到了家兄死了快一年,才知道他……『因公殉職』了。」柏木咬牙,面色猙獰。「我真希望是你害死我哥哥的。」

「好讓你有個怨恨的對象?」果然,柏木對他的敵意,不是他和池上多慮。雖然柏木的視線充滿了冰冷的殺氣,但岸谷不閃也不避。

「我雖然也是執法人員,但我也需要一個能遷怒的對象。」柏木冷聲地低語,捏扁了手中的空酒罐。

「好吧,」岸谷苦笑。他至今仍希望在那場恐怖活動中,自己是殉職的那一個,而不是松阪。而他也明白無私不是人的天性,怨恨總比體諒更容易被人接受。「是我害死英一的。」

岸谷的乾脆了當,教柏木聞言一愣,好半晌說不出半個字來。

是的,這就是柏木想要的答案,他想要的就是岸谷承認害死兄長,他要證明兄長愛錯了人。他想要的就是有個可以正大光明憎恨的對象,讓他可以消滅自己的悔恨——悔恨自己為什麼比兄長的年紀小那麼多,悔恨自己為什麼不能快點長大,悔恨自己無法保護最愛的兄長。

柏木怔怔地空洞了雙眼,忽地眼前模糊不清了。他該恨這個人的,恨這個既坦率又不推諉,而且是哥哥最愛的人……更重要的是,他其實心知肚明兄長的死是命中注定,他要怪也只能怪恐怖份子,不能怪別人。

猛地,柏木哈哈大笑。笑著,他彎身把臉埋進自己的左掌中,笑得渾身顫抖。透明的水液從他的指縫間流淌,一滴滴地在他深色的長褲上染出水漬。

松阪,你的弟弟真的很愛你呢。瞥著柏木顫抖的肩,岸谷又灌了一口啤酒——苦澀又帶著酸嗆的滋味,真像極了自己此刻的心情。

伸展左臂將柏木攬了過來,岸谷讓他靠在自己的肩頭。

沒有抗拒地,柏木靠著岸谷,哽咽的不能自己……

     *     *     *

十日很快地就過去了,柏木來到DG的研修也告了一段落。

石川等人和岸谷、池上都來大門口歡送他。

「謝謝您們的指導,這十日來讓我受益良多。」柏木鞠躬道謝。「若我將來的考績不錯,也可能有機會擔任總理的SP,那麼再見的機率就會更高了。」

眾人聞言也笑了,紛紛替柏木加油。

說笑了幾句,柏木不得不走——他還得回警視廳報告呢。臨走時,他對岸谷鞠躬。「岸谷先生,對於造成您的困擾我再次道歉,也代替家兄感謝你,感謝您的照顧。」

「不客氣柏木,我很開心能和你聊到松阪的事。」岸谷拍拍他的肩。

這時,柏木順勢踏前一步湊在岸谷的耳邊低語。「岸谷先生,之前我在食堂的宣言,不管是否傳進了你的耳裡,反正關於你的部份當然都是假的。不過對於男人的部份,我想我和你的興趣差不多吧——我覺得池上的『味道』和我哥有點兒像哦!」

柏木退了一步,不意外岸谷的表情微僵。他朗笑著提起行李袋離去,邊走邊向眾人揮手道再見。

目送著柏木離開後,眾人各自回到自己的場所。

走向食堂的路上,池上的心情愉悅。那夜岸谷與柏木獨處的情形,在經過岸谷的轉述後,他相信柏木已對岸谷釋懷了。

「剛才柏木對你說了什麼?」池上由衷地感謝上天,讓岸谷渡過這次被尋仇的危機。

「他說他真正喜歡的是女人,尤其欣賞香取那型的。」岸谷睜著眼說瞎話。

「是嗎?那我們可以幫他們牽紅線啊!」池上信以為真。

「嗯哼。」岸谷微笑贊同,心裡想的倒不是這麼一回事——想跟我搶池上?松阪,你弟弟還真是個麻煩的傢伙,嘖!

 

【節錄於過去、現在、未來……~龍二】

 

 

===以下為關於龍二的二三事分隔線===

 

 

「龍二」是原著漫畫裡沒有的半衍生角色。

因為有「執念」一文,所以想了續集「龍二」。

如故事所說的,很明顯,龍二有嚴重戀兄情節~XD

不過我可以在這裡破哏,他過了很多年之後的確會成為總理的SP,但不會來騷擾池上,說對池上有興趣是氣岸谷的,池上在個性方面不是他的菜。

不過他有時會來和岸谷打招呼,說些話讓岸谷緊張。

文中有明顯提到,龍二是雙性戀者。

他在快三十五歲左右時會結婚,對象當然不是「香取千歲(我現在很怕老師會把香取和有吉禮菜送作堆,明明有吉喜歡的是柴,可是老師好像忘了柴這個隊員了~抖)」;我不會讓我寫的半衍生人物和老師的漫畫人物變成伴侶關係的,那樣太超過了,對老師不禮貌。

 

以上。另,「龍二」是有番外篇的,明日再上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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