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的神界

尾美佑從小到大，一直都是無可救藥的大少爺。

這真的不能怪他，身為尾美家的獨苗，親朋好友對他總多了一分嬌寵和保護。幸好這些教養皆屬正面，他並沒被寵成壞孩子，只是某些待人處事方面的細節過於……直率。

和他認識不深的人，對他的大少爺脾性經常受不了。「康，你一定時常受尾美的氣吧？」

「不會啊。」若有人不長眼這樣問他，康杏也總是這麼回答。「尾美是我的好兄弟。」這句話在某種程度屬於肺腑之言。

「你真的是個心胸寬大的人。」聽到康類似回答的人，都會對他這樣讚美。

聽到這種評語，當下康會聳肩帶過，事後總是苦笑。

若他是心胸開闊的人，就不會為了尾美半輩子都陷在感情的死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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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和尾美的緣份，已經存在太久了。

二家的家長自學生時代便是摯交，成家立業後仍來往甚密。

康太太和尾美太太時常開玩笑：要是彼此有一男一女，就能結兒女親家了。只可惜二家的下一代都是男孩，只好結為義兄弟。

尾美自小個性就倔強，教康不時得容讓他。

像哥哥帶弟弟，乍看之下是尾美領在前頭走，其實是康在後頭為對方張開保護傘。

二人的情誼就是這麼自然而然的產生，感情在時光流逝中奠定基礎。

在相伴的成長過程中，只有少少幾次康沒保護到尾美的事件，都跟「狗」有關。

「嗚哇……」尾美叔叔養的大型犬咬了小尾美。

家長們看小尾美哭天搶地，好氣又好笑。狗其實沒咬傷小尾美，只是嚇到他了。

若是現在得麻疹在家閉關的小康也在的話，小尾美可能不會哭成這樣。在小康面前，小尾美會裝的比較勇敢。

另一個事件是小尾美八歲時，野狗跑進學校裡，不同班級的小康知道發生慘案奔到保健室時，小尾美已經嚇到意識昏亂。

「我在！小佑！是我！」小康抱住對方，試圖安撫。

小尾美抖到牙打顫，哭到快要虛脫。

保健室老師幫他檢查有沒有「咬傷」，幸好沒，只有衣服被咬爛，還有掙扎及逃跑時跌倒的傷口。為了怕有破傷風的危險，之後還送到醫院就醫。

小尾美神智渙散，抱住小康像救命浮木。

那眼淚大顆大顆的直掉，一滴滴晶瑩的淚珠沾在小康的手上像要燙傷他、更像要淹死他，教小小年紀的他心湖揚起波濤。彷彿抱在懷裡的是對他很重要的寶貝，他絕對不能讓對方再受一丁點的傷害。

此時若有所感，他要一輩子抱住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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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會長室，尾美抬高雙腿擱在桌面，身陷在會長椅中。

在尾美的觀念，全校功課最好、長相最佳的學生，理所當然要做學生會長。

尾美國中起就認為自己是學生會長的不二人選，是以每屆都要康和他搭檔參選。有尾美這個好面門、加上康的輔佐，二人幾乎每次都當選。就算沒學生會長做，至少也能做副會長。

只要有康的全力支持，尾美對擔任團體「領導」一事總是積極熱切。

在會長室一隅，康正在處理學生會務文件。

身為書記長的康，從不覺得輔佐尾美有何委屈，反而萬般樂意。尾美在外人看來驕縱的少爺脾氣，在康眼裡都是可愛又惹人憐惜的表現。

但這不代表他小看好友，只是有時對方稍嫌衝動，他若不在旁邊看著便不放心。

玩弄手上的戒盒，尾美一派輕鬆的揚聲：「康，待會我們提早走，你跟我去買東西。」

康逐一核對文件內容，一心二用。「買什麼？」好友今天一直在把玩的那個戒盒，教他心頭揪痛。

他知那個戒指是尾美要送給女朋友的，是他和好友一起去挑的。

「我今天和薔薇有約，我要買花送她。」尾美解釋。

「首藤小姐的生日不是後天嗎？」康以為對方記錯了，提醒著。

「你是要我後天拿花去和她約會？」尾美噘嘴。「那不是顯得我很呆嗎？我才不要那樣做，她一定和姊妹淘們等著看我拿花過去。我雖然年紀比她小，但我才不要那麼幼稚被當小孩看。我今天就要拿花和戒指去，給她一個驚喜。」

康一聽莞爾，心頭舒坦了點。好友果然還是孩子，提早送禮過去不會讓對方看來成熟。適時在女友生日當天送禮，讓女方的姊妹淘們起鬨才會讓女友有面子。尾美若能忍受這些，才會顯得成熟有氣概。

當然，他不會跟尾美提醒這些，他的心胸可沒那麼寬大。

為了配合尾美的「不解風情」，康把不急的文件擱著打算明天再做，提早放學陪尾美去市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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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花店，尾美挺胸。「我要買九十九朵玫瑰。」

康一看就知好友在逞強。對方追女孩的手法不知從哪學的？說好聽是大氣，其實是格調不夠高。

「你要求婚了嗎？」康打住對方。

「什麼？」尾美愣了一下。

「九十九朵玫瑰加上戒指，首藤小姐可能會誤會你要求婚，興奮到昏過去哦。」康故意擠眉弄眼說反話，用肩膀去頂對方的。

「哪是！我只是想給她生日驚喜而已！」尾美慌了一下，強自鎮定。可惡！到底是誰幫他出了餿主意？幸好康提醒他，不然他就要出大糗了！

「那九朵就好，她是要過生日嘛！」康聳肩，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不會太小家子氣嗎？」尾美清嗓，完全沒發覺好友給自己檯階下。天知道九十九朵玫瑰會用掉多少零用錢？可話出口了，臨陣退縮又會很沒面子。

「你還有戒指不是嗎？」康在各種花卉前東看看西瞧瞧，壓仰內心翻騰的嫉妒。「你不是說首藤小姐和之前只想跟你拿零用錢的女生不一樣？有花又有戒指就太夠了，她一定會喜歡你的心意。」這完全是違心之論。

尾美一想，覺得好友所言很有道理。對方總是為他著想，給他的建議都沒出錯過。像學生會的事務，好友都辦的很好，讓他無後顧之憂的專心帶領會務。

買了花，他們一起來到約定的地點。

「今天薔薇下午沒課，說等我放學要約在『金之畫』廣場旁的咖啡座集合，一起去約會。」穿著聖馬可學園高中部的制服、捧著一束花，尾美一點也不羞赧。「我要提早到。」

「這也是驚喜的一環？」其實康一點也不覺得首藤會中意這種驚喜。沒辦法，只要是尾美的女朋友、管他是圓是扁，反正註定和他不對盤。尤其，他一直覺得首藤沒那麼喜歡尾美。

「沒錯。」聖馬可學園不是那麼好考的名校，尾美很引以為傲的。

遠遠的，他們看到首藤背對他們這方向和友人在雅座聊天。

「嘿，你女朋友先到了。」太好了，驚喜馬上沒了。康拉著尾美故意快步走向前。「我們悄悄走到她後面嚇她一下好不好？」

「好幼稚……」不能給女友驚喜，尾美有點失望。

「有什麼關係？你沒法給她『驚喜』了，就換個方式嘛！一定會很好玩。」最好就這樣「玩完」。首藤對尾美百依百順的態度，讓他一直覺得很假、常感到疑惑。

尾美半推半就被拉著躡手躡腳來到她後面，康示意在這待一會兒，等機會嚇她們。

「……妳還在跟那個高中生交往？」首藤的姊妹淘問。

「沒錯。」首藤薔薇以小匙攪動咖啡，語氣明顯的不耐煩。「而且我至少得再跟他攪和一年、熬到畢業，煩死了，嘖。」

「為什麼？一個高中的毛孩子，有什麼特別原因可以栓住妳？妳可是我們Ｆ大的校花耶！」

康聽著心底燒起一把火，轉頭見尾美皺著眉、臉色發僵，他一時不知該留還是該走。他會提議玩這個幼稚的小孩遊戲，本只是想趁機聽聽首藤私底下和姊妹淘講話時，也像與尾美相處時那麼溫順可親嗎？不料會聽到教人發火的內容。

「妳知道他爸是誰嗎？」首藤啜了一口咖啡。

「誰？是什麼高官還是富豪？」

「妳猜對一半∣∣他爸是『警視總監』。」

「那個大少爺的爸是？真看不出來！」

「妳才知啊！」聽姊妹淘驚呼，首藤翻白眼。「就是知道這事，不然我幹嘛跟個小孩子在一起？尾美那小子拽的二五八萬，在床上也教人受不了，完全不會討好我，只顧著自己爽。」

「那妳還忍的了？」

「不忍也得忍，我一定要從他爸那拿到推薦函不可。」首藤撇嘴。「之前跟他回家硬是找藉口見到他爸，結果是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臭老頭，從頭到尾不把我放眼裡。要不是為了推薦函，我幹嘛對二隻狗眼看人低的傢伙低聲下氣？」

「妳這麼想進警視廳啊？」

「我進警視廳幹嘛？我要去『外務省』！」首藤說著仰起下巴。「只要從他爸那拿到進外務省的推薦函，我就要去那物色跑歐洲的外交官嫁，跟去國外逍遙！」

「欸，那以後就要稱妳外交官夫人了！以後請多關照我哦！夫人！」

首藤被姊妹淘奉承的樂了，二人湊在一起笑的花枝亂顫。

尾美臉色鐵青的繞過去，捧著花站定在女友面前。

首藤見狀一愣，趕緊斂下笑放下咖啡杯站起身，祈禱他沒聽到她剛才的話。「小佑，你到啦！真準時，我也剛到……」

「要花還是要推薦函？」他咬牙，眼中燃著怒火。

首藤和姊妹淘都大驚失色，但仍僵著臉佯笑裝傻。「小佑，你在說什麼……」

「少說廢話！二選一！快點！」尾美忍著別將花束直接甩在她臉上。

差點為自己的快嘴咬掉舌頭，首藤見此情況已不可收拾，她扳起臉壓住姊妹淘後站起身，不跟他客氣了。「小弟弟，你不知對我講話要用敬語嗎？『妳啊妳啊』的！我忍你夠久了！沒禮貌的東西！真以為自己是王子嗎？照照鏡子吧！要不是你爸是警視總監，你算哪根蔥？還有！別穿制服和女人約會，很丟臉！」

「閉嘴！」從沒人敢這樣羞辱他，尾美氣的低吼。

「叫我閉嘴我就閉嗎？小弟弟！你是小學幾年級？長輩教你規矩還敢頂嘴！」她尖嘶怪笑。「你的價值，就在你爸的推薦函！」

聞言他氣的快腦充血，差點要爆粗口。但他咬牙忍下了，仰首絕不低頭。「至少我能拿到推薦函，妳啥也沒！」他撂下一句。「想做官夫人？做妳的春秋大夢吧！」扭頭就走。

首藤聞言，氣的面色脹熱跨一步要追上去，但一直在旁默默觀戰的康，伸臂擋住她去路。

「不准再出現在尾美面前！我舅舅是外務省的官員，妳如果還想保有形象，就給我閉嘴！」說謊不必打草稿，康不想浪費時間和這女人囉嗦，撂話後就轉身追上尾美。

一轉角，他看到好友站在公共垃圾桶前作勢將戒盒和花束丟入，趕緊衝上前抓住對方的手。

「花和戒指都是無辜的，別這樣。」見尾美抿住唇、臉色僵直，康於心不忍的接過二樣東西。「我幫你處理。」

「我要回家。」尾美仰頭，硬是不讓受辱的羞恥反應表現出來，悶悶的道著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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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