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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妹的腦海一團亂,腳底虛浮。她扶著牆走到正廳,愣愣的坐到椅上。

她是否得出去找鐵生?剛才那是……她忽然什麼也想不出了。

不、不能放著房裡的金女姊……不,那不是姊姊,那是……啊!總之她得出去找鐵生!

微顫,她才正起身,門口就有男人跨步進來。

她抬頭,眼前忽然一片模糊。「鐵生哥……」

鐵生一進門,見她滿臉淚明顯腳軟,他嚇一跳奔來握住她的巧肩。「怎麼了?怎麼哭了!」

金女姊……不,不是,是金、金女他……」語無倫次,她不知自己哭了。

「金女怎麼了?」瞧她說不清楚,他扶著她要往西廂去,心想才出去買個菜,兄長會發生什麼事?

「等一下……金女他昏倒了,我不知該怎麼辦,他的衣服被茶水浸透了,我幫他換衣服,然後……

停在廂房門前,他一僵,再握住她的肩揚聲驚問:「妳幫金女換衣服?全換了?」

「因為衣服全溼了,金女不知昏倒多久,我怕他病著,便快些換衣服……然後要去找你,還要去請大夫,還、還有雲師傅知不知道金女是……」男人吧?

「別哭、別哭,冷靜點!」抹著她的淚,他再次確認。「妳幫他換衣服?怎麼會幫他換!唉!那妳不就看到……

「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自己看到什麼了,她忽然掩嘴哭出來。侍奉父親是天經地義,但她仍是不曾見過外頭男人的閨女啊!尤其是金女的身體算男人嗎?看起來也不像女的。「鐵生哥,我是不是嫁不掉了?」

還真的看到了!鐵生的腦子轟的一聲,不知是生氣還是心疼,瞧她哭成這樣他趕緊抱住她,順勢親吻她的頰。「不打緊、沒事的,我不會說出去,妳別胡思亂想,我們晚點再談。別慌、別怕,先讓我去看金女,再把大夫請來,妳先在這裡等一下。」

沒時間讓他反省自己趁人之危,也沒時間讓他溫存,他輕拍她的肩背,再三安撫才進房去。半晌後他將她半扶半抱帶到正廳讓她安坐在太師椅上,又親吻她的額際和頭頂。

「我去請大夫,妳在這等我回來,嗯?」

愣愣的目送他咻地掠出門去,她這才回神。摸摸自己的臉和額,還有髮。

剛才是發生什麼事了?她望著已無人影的門口,雙頰霎時爆熱。

她被親了!

*   *   *

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哭了,也沒發現眼淚在何時停止,三妹跳起來團團轉,一連串事件教她掩面不知所措。

提著鐵生買回來的食材奔進廚房,她以本能做飯;沒法子思考就做飯吧,在廚房做些不花腦筋的活兒總能讓她冷靜下來。

不管是被母親厭惡傷透了心,還是心痛照護被惡火燒成重傷的父親,為了謀生身心是否疲累,生意好或不好,生氣或開心,人活著總得吃飯。

雖然仍差一點,但不必思考的做飯讓她逐漸冷靜。剛才那有點鬍渣的親吻讓她想起父親在她小時候,也是這樣親她的臉頰呵得她又笑又躲。

而鐵生,是個男人。她還沒被男人親過;怎麼會去想那些呢?就算她聽過男女之事,但她還是黃花大閨女,不可能將這些羞人的事和自己聯想在一起。

他再快,將大夫請到家裡至少也要二刻,他奔來奔去一定會餓,而現在本是她該做飯的時段。

金女醒來也該喝個湯之類,把火溫著待會兒要熬藥也會快些。

思索著,她切菜殺魚,很快回復鎮定心緒,完成簡單的四菜一湯。

她打算傍晚再過來一趟;金女昏倒了,鐵生晚上可能會沒心情做飯。

*   *   *

鐵生領大夫回來了,三妹以空檔端水倒茶,沒多待在西廂。她在他送走大夫、出門去抓藥回來後,把午膳端上桌。

他在西廂善後,她幫忙煎藥。雲師傅沒來,大概是忙吧,鐵生沒通知他。

來到西廂門口,門半掩,她聽到鐵生和金女正在對話。怕自己再不敲門就會多偷聽到幾句他們兄弟倆的私事,她便敲門打斷。「鐵生哥,我端藥來了。」

「多謝。」起身迎上前接過藥汁,他回坐到床沿欲以湯匙餵兄長。「哥,喝藥。」

「我自己來。」接過碗,金女仰頭一口氣灌光,一反平時秀氣,看得三妹睜目結舌。「我聽弟弟說了,真對不住,有點事不得已隱瞞妳,三妹姑娘,方才嚇著妳了。」

「還好。」有些彆扭,她又想起剛才竟然嚇哭,然後被鐵生親了,侷促不安。「金女哥要不要喝粥還是湯?」這應該不是假名吧?她偷瞧他臉色。

「以後叫我『金女』即可,我乏了,你們先去吃吧,我餓了會要弟弟幫我張羅。」

鐵生侍候兄長睡下,和她一起去用膳。

「菜涼了,要不要再熱過?」為彼此添飯,她先試了口味,怕方才驚慌之餘鹽糖不分。

「別忙,這夠好吃了。」兄長的事穿幫了,看來得是他表明真實身份的時候了。

瞧他臉色憂鬱,她竟覺彼此對坐用飯就像夫妻似的……欸,在他為親人煩憂之時,她怎能想這些?太失禮了。她為自己不合宜的想法羞愧。

沉默的用完一餐,她直瞧他臉色,他其實也是。

方才見她哭著說嫁不掉了,他一時衝動抱住她親吻,現下後悔也來不及;當然他是一點也不後悔。尤其是一親芳澤讓他數月來的妄念成真,激越的差點忍不住狼嚎。衝動過後,只得暗罵自己早過了十五、六歲的年紀,怎還如此輕狂?

方才逾矩若被視為登徒子,恐怕她不會再和他親近,甚至不樂意見他,教他心虛不安。

吃完,她收拾碗筷準備去廚房。她一直等他的話,希望他對剛才的吻解釋,卻又害怕那只是他還把她當小孩似的安慰沒別的意思,教她期待又怕是自己想偏。

「慢些,別收;我們談談。」見她要走,他留她。趕忙將門上閂,他坐到她身邊。

「欸。」要談什麼?她緊張害怕,又羞煞。

「對不住,剛才親了妳。」乾啞啟口,他一把握住她的小手。

「欸。」不然要說什麼?說「不打緊」?還是「你混蛋」?她一點頭緒也無,腦子糊成一團。她又看到自己在他的大手裡,又白又小巧,好羞。

見她沒反對,他心生希望。既沒拒絕,想來她的心緒應該同他一般,彼此是互有好感的。「我有些話要跟妳說,請妳仔細聽,若妳聽完,不願見我,我不會多說二話,從此不再打擾妳的生活。」

「欸。」點頭,她鼓起勇氣回視他,對上一雙含情又憂鬱,包含千言萬語的複雜眼眸,心頭泛軟。

「我的家族由玄祖起世代皆屬……樂籍。」困難的吞嚥,他在心儀的姑娘面前攤開自己的醜態,真覺羞恥。「到了這一代,我二哥金女希望可以斷絕這項家業,便委身京城一名很有勢力的權貴,換我習武、三哥學文、大姊嫁人,以脫離樂籍。一年前我人在北彊守邊,得知二哥病了,並有意離開那名權貴,我便放下軍銜回京接出二哥奉養。但那名權貴無意放過我們,以逃兵之名追緝我,我隨即帶喬扮女裝的二哥在神州各地逃亡,所以我現在是個……欽命要犯。

「鐵生哥……」聽愣了,她猜想的都和現實不同。原以為他是富家少爺,不料卻是欽犯。但看著握住她的大手,她卻沒一點厭惡想抽回的念頭。

「我不是好對象,卻仍奢望得到……妳的青睞。但我不敢向妳表達我的傾慕,因為我不是個光彩的人,絕對會拖累妳,害妳被連累。

這表白,她以為自己聽錯,但他這麼認真,她睜大眼,心口像要炸開了,熱氣直衝腦門,一口氣堵在喉頭。

「三姑娘三姑娘!」發現她的異狀,他抱住她拍撫,以為她要昏過去。

「鐵生哥……鐵生哥……」喘不過氣來,她揪住他的襟口,被驚喜和羞怯衝擊身心。

「別嚇我,」揉她的背,他拍撫她,不知自己的表白會教她害怕到要暈倒,又不能放開只怕她摔著了。「對不住,我以後不會再見妳,我送妳回去,妳別怕我,我不會傷害妳。」

「鐵生哥……」緊揪住他,她瞧他嚇的,怎麼有種可憐的味道?她偎進他的頸肩;好安全,跟爹親一樣,厚實的男人味。她的眼眶熱辣,偎著他;明明是欽命要犯,她卻一點也不怕。可到底要怎麼回答才合宜?她是個大姑娘家,怎麼對男人表白心意她真的不會啊!

那偎過來的撒嬌勁兒跟語尾的音調,鐵生這才冷靜下來,意會到不是拒絕。他將她抱到自己腿上,她沒抗拒,揉揉她的玉臂巧肩,她也只是偎著他沒掙扎。

這是接受他的表白吧?他端起她的臉,她紅透了頰不敢看他;這是默許的意思!

「妳可以叫我『鐵郎』……」試探著,他建議。若她回應他,那就代表真的同意了。

「鐵郎……」好羞!她掩面。

好可愛!他沒拿開她的手,只將她的頭首貼在自己心口。「不管是不是對妳,我這輩子可能都無法對女人明媒正娶,但在妳離開前我都會忠實於妳。」

不打緊……」他的心跳咚咚和自己的怦怦多麼不同,她將這心音牢記,飄搖的心緒也跟著凝定;她決定要跟著這男人,不會再三心二意。

氣氛親膩,他低喃著在她頭首親了又親。「妳叫什麼名字?我總不能一直喚妳『三姑娘』。」

是該告訴他,可是她的名字真的不雅。「我的名字是『二個字』。」

「妳說。」

她靠在他耳邊小小道出二字,女性的甜香吐息教他耳發癢、血液亂竄、腹下緊繃,乾咳一聲。「再說一次。」

再答,她怯怯瞅他。

「這名誰取的?」

「外祖父。他不喜歡我,希望趕緊有人將我『撿走』。」

她半是期待又怯憐憐的表情,正中他的心門,差點一口將她吞下。

半晌,見他笑了,她斂下眼難掩失望。「你笑話我?」

「那我可以撿妳回家嗎?」端起她的臉瞅著她,他將她的小手貼在自己心口,表白真心誠意。「我會將妳捧在手心,一輩子放在心口。」

她一愣,心暖了,又羞煞,答不出一字一句,只覺心魂皆醉。

「欸,不對,是妳不能拋下我,妳在七歲時就用一籃長相思撿到我,帶我回過妳家了。」

瞧他眨了眨眼,狀似無辜又似討好,教她又羞又喜,捶了他肩頭一記。

沒一點力道的輕擊,教他樂的將她摟緊。「以後沒旁人,我就叫妳『撿兒』可好?」

「嗯?」長年覺得不雅的名,怎麼由他口中道出便感覺全然不同?

「撿兒、撿兒,多可愛!」鑽著她的頸窩,他鬧她,引她嬌笑。

「欸,別呵……」被呵的發癢,她又笑又躲。長這麼大,她第一次喜歡自己的名。

「快,叫我『鐵郎』。」氣氛正好,他打鐵趁熱揉弄她散發誘人甜香的身子,恨不得鑽進她的裙下。

「鐵郎……」含羞啟唇,她勇敢回視他帶笑的眉眼。

「鐵郎要親親撿兒了……」沙啞,他收斂滿腔慾念,徵詢她的同意。

「欸……」閉上眼,她任由他親吻她的唇角,渾身發麻發熱。

這是他倆的第一個吻,雖不是花前月下的適當時機,卻如此寶貴美妙,他倆淺嚐著彼此的氣息,珍之重之。

*   *   *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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