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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候到了,三妹特別打扮,梳理好辮子,穿上了很少拿出來,父親療養時還不忘在她及笄那年特別為她訂做的襖裙。

打理好了要出發,不料才關好大門,遠遠就見鐵生騎馬接近。

「三姑娘,我來接妳了。」下馬,他不著痕跡打量她。她今天用心打扮了,雖然很樸素但襖裙算新,害他又想掀她裙子,不然就是一指倒立。

「鐵生哥,我才正打算自己走過去呢。」提著食籃看向對她噴氣的大馬,她有些害怕。

「怕妳走丟了,是以來載妳。」不由分說雙手合握她的腰,他在她的驚呼下輕鬆將她抱上馬側坐。翻身坐在她後頭,他將她空著的左手拉來環在自己後腰。「別怕,抓好,不會掉下去的。」

到奉宅就一條路,怎麼會迷路?又不是三歲小娃。她莞爾,沒多想,只是馬上實在太高,教人緊張。「我不會騎馬,也很少被載。」事實上只有小時候父親騎毛驢載過她幾回,馬對他們來說都太高大了。清嗓,她渾身僵硬,不知是為了害怕馬匹,還是為了環住他堅實腰桿所以羞的。

「以後得空,我載妳出門溜溜?」

「欸,改日吧。」正襟危坐,她覺得心跳又過快了,偏偏不討厭。

他一手輕拍她的肩安撫,一手握著馬韁讓馬兒信步向前。半摟她,女性的馨香在他鼻尖流轉,掌下軟熱觸感教人飄飄然。

有一句沒一句聊談,他盡可能轉移她的注意力,珍惜這短短的路程。

不稍時,奉宅到了。大門沒上鎖,她跟著他一路來到主廳。和上回送飯時看到的雷同,奉宅整潔素淨,好似增添幾樣高雅的家飾。

「我來了,金女姊姊。」

廳堂裡,金女坐在主位上等著,見她進門便起身相迎。

桌上已擺好碗筷、幾碟小菜,和蓋著瓷蓋保溫的主菜。

三妹由食籃拿出什錦年糕羹、八寶油飯擺上桌,鐵生則掀開主菜的蓋子,露出盤中的紅燒大魚、烤全雞和筍香蹄膀。這豐富菜色,簡直是將飯館直接搬來。

「這可不是飯館買的,是弟弟一下午全權料理。」熱情的招呼,金女為么弟說好話。「三妹妹,妳嚐嚐合不合口味。」

「看來很好吃。」這麼冷的天弄來三牲,真令人驚訝。她落座,待主人們動箸,才跟著開動。

「要喝酒嗎?」主動對她提問,鐵生藉以表示沒不良企圖。「金女不勝酒力,是以我沒備酒。」

「不用了,我不太能喝。」獨自前來做客,她並非完全沒危機意識。幸好他沒備酒,不然就太危險了。

直點頭,金女各夾了一口菜餚試味道。「三妹妹,妳的手藝真好,這吃來不油膩,口感又清爽。」

「哪裡,是姊姊過獎了,」用膳間,三妹注意到鐵生自然的為她佈菜餚,為金女剔魚骨、剝雞絲,照料的無微不至。「鐵生哥做的菜才真是美味。」

「看來我們的口味挺相近。」微笑,鐵生為她舀了一碗羹湯。

「欸。」同意,三妹與他相視而笑。

*   *   *

閒聊間飯菜陸續減少,在金女主導話題下,氣氛頗好。

見時機成熟,金女向么弟使眼色後對三妹提議。「三妹妹,不若這樣,可以請妳中午來舍下搭伙?」

不待她回答,鐵生接口:「金女,別勉強她,三姑娘也許有自己的事忙。」

「有什麼事忙呢?那天中午收攤後不是還好心送飯給我。」一臉無辜,金女再詢問她。「莫非三妹妹有特定對象在家等妳,需要妳料理三餐?」

「沒,我沒那種對象。」搖頭,三妹有些尷尬。「自從我爹走後,我就一人吃飽,全家飽了。」

「那好不好?三妹妹,妳來嘛。」軟言,金女瞅著她動用三寸不爛之舌。「中午收了店,就來我家搭伙。廚房任妳用,食材我要弟弟每天去買新鮮的回來,要什麼花費都我出。妳煮什麼我吃什麼,我們一塊兒用飯、聊聊天。吃過、用過的鍋碗瓢盆全等弟弟下工回來洗,妳說好不好?」

美人百般央求,實在教三妹心軟、難以拒絕。

不用出錢,有的吃又有廚房用,實在划算。一人做飯、買菜都很麻煩,做三人份總比一人份容易。其實她都用大灶的餘火做飯,變不了什麼花樣。

「這樣我好像太占你們便宜。」尤其一人吃飯很寂寞,若來搭伙可以跟金女聊聊天。要是不小心飯菜做多了,晚上鐵生下工也可以直接熱來吃,幫他省麻煩。

「怎麼會!三妹妹能來,弟弟也會歡喜。」

三妹霎時熱了臉,一時慌了手腳,不敢深思對方的話是否有其深意?

「我知弟弟不放心我一人在家,但我又不喜歡小婢跟著。無聊時只想找朋友談談天、還是串門子,可又沒人陪我出門。」

見美人憂愁實在不捨,三妹只得應承。

她一答應,金女可開心了,直要么弟把盤裡的一支雞腿留給她。

「哎,不用了,姊姊,這是鐵生哥的。」一隻雞二條腿,自然是做主人的二姊弟一人一支。

「金女好久沒這麼開心了,多謝妳。」含笑,鐵生以公筷及小刀將雞腿切片,把肉片夾進她的小碟,以行動表示同意兄長的決定。

「別客氣。」對上鐵生感謝更像是讚許她做了好事的目光,教她微赧的只得接受他的好意。

么弟與眼前姑娘之間眼波流轉著隱約蜜味,金女理會的,越看越覺得她適合成為自己的弟媳,便又有主意。「明年上元,鎮上有燈會和燈猜吧?」

「有的,很熱鬧。」點頭,她表示芳渠鎮的燈會規模不輸京城。

「三姑娘有約嗎?和我們一塊去逛燈會可好?」

「金女,她的家人都住京城,可能冬至前就得去和家人團圓,住到小過年後了。」適時跟話,鐵生大概懂得兄長打的是何算盤,只盼這示好別太明顯,把可人兒嚇跑就糟了。「是吧?」

「沒,我沒要上京城,我不在那過年的。」搖頭,她三句話帶過。過年團圓是天經地義,但身為女兒不受親娘歡迎,實在是教人尷尬又不好明說。「至於上元逛燈會,那我今年得少賣些元宵了。」

「哦?」不與家人過年的原因,她不明講,鐵生當然也不會深問。性情溫順的她與家人異地而居,定有不為外人道的原因。

「上元前幾天我都得通宵搓湯圓、搖元宵賣。」聳肩,她暗自慶幸這對姊弟不探究她難以啟齒的私事。「我搬到鎮上,還沒去逛過燈會哩。」

「啊,那我們就先跟妳約了!」熱切的,金女為么弟相約佳人。「妳可不能跟別人去,丟下我們哦!」

「放心,金女姊姊,我也很想去逛逛燈會。」

「到時我們再約時辰,我先載妳來我家吃元宵,吃完一起出門;」順勢,鐵生與她訂下出遊約定,難掩心頭火熱。「當然元宵要跟妳訂了。」

「好,到時我會準備好元宵和甜湯。」與他相視,她心口怦然,對這約定期待又不安。

自己是未出閣的姑娘,如此輕易與男人相約出遊是否有損名節?思罷,她只得安慰並說服自己:金女也在,三人同行,理應不會發生不合宜的事才對。

*   *   *

一早,鐵生來到倪記相邀三妹中午搭伙。「我買好食材了,妳看看可以煮些什麼,金女很期待妳來,不要忘了。」

「我會記得的。」原來他們姊弟是當真,不是在說客套話,驚訝之餘她才放下心。從小到大,她時常弄不清楚真心話和客套話的差異,常教人尷尬又讓自己受傷害。

之後她到奉宅搭伙,發現金女挺好養的。原本擔心她的家常菜不夠精緻也許不合對方胃口,幸好金女並不挑嘴。

她本來用完飯後要洗碗,但對方還真如之前所說,清潔工作全不准她做。

「三妹妹妳是來搭伙的,不是請妳來當廚娘。」

中午時鐵生回來過幾次,她樂意見他好好坐下來吃一頓飯,三人輕鬆共享午膳。

不過,她怕他下工回到家還要洗碗會累著。

「累什麼?妳幫了我們好大的忙!妳來陪我說說話,讓我弟放心,他洗碗也是應該的。」

好似理所當然,金女這麼說,她只得接受。

 

幾回三妹到奉宅時,撞見金女正在房裡彈琴、吹笛、看書或練字。「姊姊會讀寫!好教人羨慕!」她忍不住好奇多問了幾句。

「三妹妹想習字嗎?我可以教妳。」

「太麻煩姊姊了。」這提議教人心動。她從小就想習字,但實際狀況並不允許。

「不麻煩,下午妳得空吧?我教妳!」

「嗯,沒法子每日;」判斷這不是客套話,她表明自己的狀況。「我每隔一日就得去繡莊學習。」

「學什麼?」

「學習女紅。」小時候她都在廚房度過,家裡的女僕也不太理她,是以從沒人教過她女紅。「諸如簡單的裁衣、刺繡,和補綴。」說著,她微熱了臉,想到繡莊的主事者雲師傅。

「繡莊教婦女手藝?」

「我特別請求學習的,定期繳交束脩。」穿針引線誰都會,但縫在布料上就不一樣。她以前不懂裁縫基本功,女紅做的醜極。

「我會刺繡,但不裁衣。繡莊讓人訂製衣裳嗎?」

「有的,繡莊雲師傅的訂製衣裳是鎮上姑娘家夢寐以求,一輩子至少要擁有一套的高檔貨哩!」父親過世後,除了店鋪的活兒外,冬天下午沒什麼事做,她便到繡莊去請求學習。

「雲師傅多大年紀?是德高望重的老師匠吧?」

聞言,她微笑搖頭。「雲師傅是不年輕了,但也沒那麼大年紀,頂多四十出頭。」

「我想訂做一套新年要穿的新袍,鐵生也要,正愁不知上哪打聽。改天妳帶我去繡莊吧,我要去瞧瞧真有妳說的那麼好?」

「雲師傅的手藝真的極好,改日天氣好些,我們一起出門逛逛。」拉起金女的手,她當對方是自己姊姊了。

「好啊。對了,聽妳說到繡莊,我拿個東西給妳瞧瞧。」不著痕跡,金女收回手;總不能占未來弟媳便宜。他轉身由置物小櫃拿出一疊巾帕。「三妹妹,請妳幫我帶這些去繡莊問問,有沒有店鋪可以寄賣?」

「這是?」接過細瞧,這精美刺繡她只在雲師傅的繡作看過類似的。

「這是我閒暇無事繡的,都沒用過。如果可以賣掉、貼補家用也不錯,若賣不掉也無妨,就改天送給有緣人。」

「好,我幫妳問問。」應承,她與對方一同將巾帕疊好。

找條包袱巾,金女將巾帕打包好讓她帶走。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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