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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嗡的蟲鳴聲像催眠曲,漫天繁星閃爍,他們像徜徉在銀河一般,身心無比舒暢。

 

心儀的人就躺在身邊,這比上次一起在馬公過夜的親膩感猶有過之。他的心跳聲好大,怕被對方聽到。全身燥熱,他仰躺著僵住不敢亂動,就怕被對方發現他的暗戀心緒,忍不住胡亂找話說。

 

「……養父對我沒多少要求,頂多期許我將祖先傳下來的鄭家軍武術包括拳、刀、槍法傳承下去;說不定我可以去安親教室兼堂課,教防身術和生活英語。」

 

「嗯,這是不錯的想法,我可以幫你問一下校方的意思。」這事不難,牠安排一下就成。

 

很開心得到認同,他側過身發問:「先鈞,你出過國嗎?」

 

「我以前去過大陸。」想起也曾深陷情劫的妹妹,牠斂眼約略提了幾句。「那時我有個遠房表妹,夫家在西湖附近,我去看過她。」牠大概知道她現在轉世投胎為人,住的不遠、過的不錯,是以不打算去打擾她、介入她的新生活。

 

「西湖,風景挺不錯吧。大陸地大物博,很多地方都很值得去。」遠房表妹?聽到對方有親戚,他有說不出的奇異感。當然了,先鈞又不是從石頭蹦出來的,不可能沒親人,只是他想像不出來對方的至親是什麼樣子,怎麼會放任這樣的有為好青年變成清修者?「我去過上海、北京,和瀋陽。」

 

「去過紐西蘭嗎?聽說你們是母子國?」無意將私事道的更詳細,牠挪開話題主動反問。

 

「不是母子國,那是不理解內情的外國人在說閒話。」朗笑,他聳肩望向對方的杏眸。「我技術學校畢業就去New Zealand健行三個月,那裡很棒。念完大學後我在全澳洲壯遊了半年,一直考慮要去New Zealand的海洋動物保育區就業,還是在凱恩斯的動物園工作。結果我哪也沒去,就來這裡了。」

 

牠微笑,伸手去輕拍他的臂膀。「這是天地間冥冥中的巧安排。」牠誠摯的感謝天地,讓牠有幸再見到重生的郎君。

 

「嗯!這是很美好的安排。」那溫柔的笑顏教他快要融化,便鼓起勇氣去摸對方的頭側。「你的頭冷嗎?」

 

「習慣了,不冷。」事實上除非是自省,不然牠對冷、熱、飢、渴、痛、癢,都沒什麼感覺。

 

他大了膽子伸手去搔對方腋下的位置,但好像沒反應。他沒料到對方似乎不怕癢,便搔的更明目張膽。

 

牠大概也懂他在跟牠玩,便伸手回擊,他立刻又笑又躲。

 

「喂!不公平!你根本不怕癢!」發癢的高聲抗議,他故意亂滾和對方撞在一起。

 

「哪不公平?是你先動手的。」見他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牠也笑起來,默許他的行為。

 

他們緊緊貼靠著,他笑的直喘氣。緩過了氣,他瞅著對方目不轉睛。「你的頭型很好看。」他嚥口水,輕輕觸碰對方。不,不只是頭型而已,是一切都太好了。

 

他的眼神轉暗了,牠知他起了情慾,牠也心旌動搖、但硬是壓抑,拿下他的手輕拍。「謝謝,你的頭型也不錯、還有臉。你是帥哥,一定很多女孩欣賞你。在通樑時,我注意到很多女孩偷瞧你。」

 

「沒那回事……」對方的回答提醒了他快要逾矩的行為,趕緊打住遐想收回手。挪動身體退回自己的位置,他不自然的拉高毯子掩飾尷尬。

 

「女孩子都像花一樣,各有春色,我很好奇將來你捧在心口的花兒會是怎樣的女孩?」強迫保持語調自然,牠道出違心之論。

 

不會有那樣的女人了。心道,他不想談及自己和女人的話題,便刻意反問:「那你呢?你都沒遇上可以與你一同清修的女性嗎?」

 

牠低笑,苦澀的心道:怎麼會有呢?我的情劫只有你而已。「與女人『雙修』?」牠不以為然。「七情六慾是清修之大忌,雙修違背我的原則。」

 

也就是說先鈞沒女人了!得知這點,他覺得差點笑出來的自己很不厚道,又為了對方的嚴苛守戒而懊惱。

 

他們拉拉雜雜又談了半天,直到他覺得睏了。其實他捨不得睡,但偏偏抵抗不了瞌睡蟲的襲擊。

 

牠看他眼睛快閉上了還在抵抗睡意,莞爾。心想他累了一整天了,牠便略施小術讓他睡沉後,勾住他的小指、看著他的睡顏,一整夜都沒閤眼。

 

*   *   *

 

今天曦律輪休,他到村裡小學的安親教室,在後門外看先鈞領著學童們吟詩。

 

日陽灑落在教室裡,他看著對方彷彿散發光暈的教學身影,心頭既火熱又糾結。一直和對方在一起不難,日子會很平靜的過下去,但這樣他無法告白。他害怕告白後,會失去對方的友情和信任的笑容。

 

由這些時日的相處,他能肯定先鈞不會因性向歧視任何人,也不會因他的告白就厭惡他。但他確定此時若先鈞得知了他的愛慕之情,他怕對方會像對孩子似的憐憫、同情他,那他會更痛。

 

是以他不告白;至少在感覺到對方為他動搖前,都不是適當的告白時機。

 

研究所畢業後幾年,他持續與柯教授和韋副教授等師長保持聯絡。透過與柯教授的資訊交流,他取得一般人難以事先得知的高考消息,深思未來的方向。

 

白天他專心工作,下班後為了準備考試全心念書。經由水族館的歷練和柯教授的指點,他掌握了參加來年特殊甄選的備考方向。

 

他決定若通過甄選,他會告白。

 

他要證明他不是孩子似的衝動,不是隨隨便便的順應慾念,是經過深思熟慮、以成年人的擔當向先鈞表達情感。

 

為了告白,為了對這段暗戀有明確的答案,他一定會考上。

 

*   *   *

 

那年在屋頂平臺露宿後,曦律依照與先鈞約好的打拳給安親教室的學童們看。孩子們看了,好奇的想學。

 

於是透過先鈞從中安排,事情很快的演變成他輪休日時也在安親教室兼課了,教英語會話和鄭家軍武術。

 

在赤崁和通樑,有很多鄭成功的鄭家軍後代的村民也聞風而來,跟他一起研討祖傳武學。

 

先鈞看著陽光下,他虎虎生風的打拳,心底是欣慰且驕傲:牠的律郎一直在成長。

 

他三十歲了,彷彿前一秒牠才在天后宮與他重逢,後一秒他們已同居超過三年。

 

水族館的工作很適合他的志趣。

 

牠也注意到他在念書,花心思做研究,這是好現象,至少減少了盯著牠發呆的時間。

 

牠樂意見他上進,求取學問和追求夢想,但還不很清楚他想做的是什麼。

 

當然,牠不會施法窺視他的心,他想說自然會說。

 

 

 

等他下課,他迎面向牠奔來。牠看到他的笑容,如此專注彷彿他的眼裡只有牠一人。牠心揪,希望時間可以停下。

 

他們一齊走在鄉村小路,沿著咾咕石牆像平常一樣走回家,換了工作服後一起去下田。

 

就像過去的每一天一樣,只要對方引路,他就會跟著走到任何地方。不是他思想邪惡,是先鈞的背影該死的太對他的味了,害他總像跟著香甜蘿蔔盲從的笨馬。

 

牠拿著籃子和剪刀走向田埂,沒做太多農事,只例行巡邏了,邊走邊收成玉米和絲瓜。

 

「好可愛。」蹲下摸摸闊葉間渾圓的嘉寶瓜,他輕彈瓜身聽它發出清脆的聲響,動剪摘下它。「它熟了!」

 

「欸。」看他捧瓜像捧著小寶寶,牠的心又暖又欣慰。

*   *   *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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