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的神界

三^、

日子過的飛快，曦律雖已有八百年道行，但仍每隔二日便到西王母娘娘的御花園，做清掃蓮華池的例行工作。牠非常喜歡水邊，尤其是蓮華池，就算每日來打掃也不嫌煩。

這一日當牠前往蓮華池時，遠遠的就聽到嘻笑聲響。

繞過花徑，牠看到仙女姊姊們在蓮華池水面上飛掠追逐。水花輕濺，蓮花的清麗與仙子們的仙姿相輝映，如畫一般眩目。

其中，就一道被仙子們簇擁在中央的金色身影特別醒目。

那位是……曦律見狀，一時激動奔上前去，張口欲喊住那位牠放在心中數百年的天仙。

烏亮的長髮若飛瀑，氣質若泉水清冽，雙眸如冰晶瑩亮，一顰一笑彷彿百花綻放，一舉手一投足、衣袂飄飄，身姿若流星閃耀。

天庭的仙女姊姊們各有姿容，但眼前這位卻是牠見過最為絕美的……恩公？

「哎，曦律，你長大了。」回眸一笑，佘祅開口招呼。

霎時曦律腳軟，踏前一步一頭栽進蓮華池。牠忘了怎麼泅水，也忘了早已習得移形換影的飛掠之術。

一旁的仙女們驚呼著要施術將牠弄出水面，而牠手腳亂揮教水花四濺，場面一陣混亂。

連滾帶爬，曦律不待仙女們援救，早一步衝出水面以跪姿飄浮在恩人跟前。「是恩、恩公嗎……」

見狀，佘祅噗嗤一笑，伸手挑去黏在對方頭上的花瓣和水草。「都長這麼大了，怎還像個孩子。」當年還是捧在手心的小龜，現在已長成高大健壯的青年了；雖然有點傻氣，但看得出來被眾仙子們教養的樸實乖巧。

那高雅脫俗的笑靨教曦律看痴了，牠仰望對方，臉暴熱，心跳聲大到直逼耳鳴。「感、感謝恩公……救命之恩。」

牠手足無措又結巴、渾身溼透的狼狽模樣，教仙女們笑的花枝亂顫，但牠一點也沒注意到己身出糗。此時牠的眼裡，天地間的人事物都不存在了，只剩佘祅散發金芒、凜然威儀的仙姿，永遠烙印在牠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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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佘祅飛行，這是曦律來到天庭數百年後，第一次離開回到凡間。對眼前這片熟悉又陌生的大地，牠心中充滿了懷念、好奇和新鮮感。

「你要來當我的守關人嗎？」在蓮華池相認後，佘祅便詢問曦律。

原來佘祅不久後要例行閉關，是以牠回天庭挑選守關人。

「我要！」為了回報恩情，曦律立誓一定會好好守護對方。

向天庭稟告此事後，佘祅便帶領對方前往蛇山。

不知飛了多久，前方即是目的地，二者降落於此。

佘祅的居處是個隱密山洞，曦律好奇的東張西望，覺得這裡好冷。

既然以後得住在這，牠要在洞裡擺上很多花、弄個水池、在外頭多種些竹子，把洞裡打掃乾淨、擺上家具、掛上布幔、點盆熏香，為佘祅把環境弄的溫馨舒適。

佘祅瞧曦律睜著黑烏烏大眼自言自語、自得其樂，失笑的出聲打斷。「這裡是我的山洞，不是你的。你不能和我住在一起；一山不容二虎，你懂嗎？」

「啊？」聞言一愣，曦律回視對方，掩不住失望的神情全堆在臉上。「懂……」

「懂就跟我來。」看那原本晶亮的眼暗淡了泛起水氣，佘祅好氣又好笑，回身向洞外飛去。

曦律不敢抱怨，跟著飛到隔海的對面，降落在一座靠海的小山崖前。

這裡是菊花群島北邊的「北山嶼」西端，「通梁村」西北側的小丘下。

「以後你就住在這裡。」指著前方的海蝕洞，佘祅仔細解說。「不出百年，人們就會稱這裡是『龜山』。我會慢慢教你規矩，以及與我一起在此駐守、修道所該負起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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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樓外的男聲傳入屋內，教先鈞聞聲再一震，眼前瞬時模糊了，最後一字差點寫壞。

不必抬頭牠也知來人是誰。牠震驚不已的自問：他怎麼會來？牠分明已施法消去他的記憶，他怎麼又會出現？是牠的法力消退了？還是他破解了牠的法術想起什麼？

思緒一片混亂，牠困難的鎮定心神。隨後思及之前在天后宮，牠並沒留下任何住家線索予他。他現在會出現，定是巧合。

將盈眶的水氣眨去，牠把最後一字寫完才抬頭。

起身強自鎮定，牠不知自己的微笑是否成功？「這是私宅，不開放參觀。」牠對上他露出尷尬又似驚詫兼之脹紅了臉的表情，差點忍不住向他飛奔而去。

曦律的視力很好，他一見屋主模樣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對方是光頭的男人，穿著黑色鑲金邊的唐裝，微笑著散發仙風道骨的氣勢，充滿神祕空靈的氣質。尤其是聲音非常好聽，清冽的像山泉潺潺的樂音流過他的心坎，讓他彷彿有置身山林的錯覺。

這不是私人寺院吧？他慢了好幾拍才驚覺自己失禮了，趕緊退了一步頷首道歉：「對不起，打擾了。」他才再退一步要走，就見對方繞過方桌迎上前。

「外頭很熱，你進來坐坐，我可以請你喝杯茶。」不忍看他失望，牠向他招手，指著邊仔間牆外磚砌的儲水臺。「洗個手，我幫你倒茶。」果然是巧合，他看著牠的目光一點也沒特殊異狀。

「不用那麼客氣……」眼神追著對方往旁邊的廚房去，他走進內埕洗了手，看對方端了一托盤的吃食出來。

跨過門檻進入正廳落坐，他接過一杯茶。「謝謝……」與對方指尖短暫接觸時，莫名的像一道電流竄入他的四肢百骸，手一抖杯子差點掉了，趕緊雙手合握杯身，不明白心臟怎麼不聽話的噗噗亂跳？

「不客氣。」渾身發熱，與他指尖觸碰的那瞬間，像溫泉般的熱流在牠冷寂已久的身心注入了熱力。牠有湧淚的衝動，像整個人活了過來。收回手，牠壓抑激動的心緒明知故問。「來澎湖觀光嗎？」

「喔，不，」不知自己為何那麼慌張，他像十歲的小童遇到敬畏的長輩般結巴，放下茶杯取出名片。「這是我的名片，我是澎科大的研究生。」

珍之重之的收下，牠禁不住心想：這第二張名片，該放在哪裡好？

他注意到對方斂眼含笑，以為對方注意到他的名字諧音，便想講個笑話藉以緩和此刻略嫌尷尬的氣氛。不料他未開口，對方倒先啟口了。

「曦律，是個好名字。曦，代表『日色』。律，代表『規則』。它代表著期許你成為像晨光和煦的人，並且依循萬物的規則，端正處事。」

他聞言一愣，第一次聽到有人如此正經八百將他的名字解釋成那麼特殊的含意，教他霎時啞口無言、又羞又赧又虛榮，硬是將剛到嘴邊關於「綠蠵龜」的笑話吞回肚裡。

「謝謝，原來如此，我自己都沒想到哩。」熱著臉笑，他啜了一口茶。「這是風茹茶吧？真香！」

「我沒放糖，一般人可能喝不慣。」此刻他們對飲就像過去一樣，牠懷念與對方朝夕相處、相依相偎的日子。

「不放糖更具風味！」不是沒喝過這澎湖的名產茶飲，但如此溫潤、清香回甘的口感，他還是第一次品嚐到。「你剛才在寫書法嗎？很抱歉打擾你，我是和學弟妹來村子田野調查的，但迷路了。看到這宅子太美，才不知不覺好奇走進來。」他本來想拍照，但剛才對方說是私宅了，他便打消了侵犯隱私的念頭。

「沒關係。我這很少有客人，很高興看到你來。」緩下為他而起的滔天心浪，牠神色自若的回視他。「點心也可以吃，不用客氣。」

「謝謝，」捏了一塊甜度微淡、口感卻極為香醇酥脆的花生酥入口，他左右張望、不敢將目光一直放在對方臉上。

在媒體看多了俊美的男藝人，偏偏他覺得眼前這位屋主比男明星還搶眼。他不敢稱對方「俊美」，因為那實在是太膚淺了。但以他淺薄的華文造詣來說，除了俊美他想不出別的更好形容詞。

圓潤的頭形、潤澤的杏眸、挺鼻潤唇，整體五官十分俊秀，氣質絕倫。對了！「謫仙」！他看過的武俠小說裡有這二字，簡直就是對方的代名詞！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