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恭喜,有孕了。」

鐵生瞪大了眼,和妻子四目相對,又驚又喜。

聽取大夫的交待,鐵生忍住不要露出傻笑。難怪她不舒服,原來是害喜!

送大夫回去,他去抓了安胎藥回來,見妻子蜷縮著趴在棉被小山上,便抱抱她。「撿兒,還想吐?」

「嗯。」本以為是吃壞肚子,不料是有孩子了。她告訴自己,管他再怎麼不適也要為孩子忍耐。

瞧她含淚,他心疼不已。「我不知害喜多難受,但妳不適就別忍著,嗯?」

她在棉被山裡點頭。「……你想要兒子還是女兒?」

「第一個要兒子。」幾乎不加思索,他答。雖然現在生養孩子會很複雜,但有了是好事,他會好生準備迎接下個人生階段。

「你喜歡男孩?」若懷的是女兒呢?她怯怯的瞅他,肩頭彷彿壓下無形的大石。

「長子可以幫忙養家,長女要養家太辛苦。」

「啊?」這理由她第一次聽過,不自覺屏住氣推測他的意思。

「我要三個兒子,女兒幾個都好。」輕撫她的肩頸,他希望為她舒緩不適,可又怕按摩的手勁不對會動胎氣;改明再去向大夫請教。「老大要養家,老二要給岳父香火,若有第三個男孩要過給二哥,不然我怕二哥沒後嗣,泉下淒涼。」

「你要給爹親香火?」倒抽一口氣,她不敢置信又驚喜。她已有這麼好的丈夫了,從不敢奢求他會願意給倪家香火。

「這是當然,岳父只得妳一個女兒,理當要有孫兒承繼香煙。」見她精神了,他樂意討好她。

「多謝你,鐵郎,我會生,我會生很多孩子,我們會熱熱鬧鬧在一塊兒?」熱氣湧上眼眶,她滿心歡喜與感動,肩上無形的大石也消失了。有他這句話就已足夠,她相信他的心意。

「嗯,全部的孩子我都會教他們習武、習字、泅水,也得向雲兄學女紅。還有妳教他們岳父的手藝,讓岳父的技藝不失傳,好不好?」提議,他為她設想他們的美好未來。

「好……」好開心,丈夫肯定她父親,肯定她,教她心湖的幸福快要滿溢。

「每個孩子都像妳好不好?」

「男孩子像你才好。」有男子氣概。

「我喜歡妳的小臉,白白軟軟的。」寵膩的,他輕吻她歡喜含笑的唇頰。「妳想孩子們的臉像妳會有多討人喜歡!」唉,等孩子生下前他得忍耐嘴饞了。

她忍不住笑出聲,鼻子又泛酸。她自知長的像父親,臉根本不小也不討喜,但聽丈夫這些多麼甜蜜又天真的傻話,仍覺心口熱脹。

*   *   *

三妹害喜的嚴重,吃什麼吐什麼。煎煮炒炸酸甜苦辣,鐵生弄得到手的全給她試,沒幾種吃的下。

見她硬吞又忍著不要吐,教他束手無策。嚴重的孕吐讓大夫也沒轍,鐵生更是疲於奔命。

尤其是她勉強打起精神做的相思包子,每吃一口就淚漣漣。「這不是爹親的長相思,不是……爹親說,等我嫁人、生了孩子,應該就能出師了……但是沒有……沒……

她蜷在棉被山上憂傷不已,他不時得抱著她安撫。

倪記等於歇業了,因為鐵生只會做桃粿,餡料口味還不夠道地,其他的糕餅學著做至少要熬十年才上的了檯面。

他正式成為倪記的學徒,三妹卻不是好師傅。

他感嘆岳父是用歲月和直覺培養她的手藝,什麼糕餅該怎麼做可說沒章法。

習慣成自然,材料拿來不必想,她向來是靠本能做事。「就是這麼做,我也不懂為什麼。」身子一直不適,她沒法打起精神和他一起仔細鑽研父親的手藝。

他修習武藝幾十年也是以本能施展,但至少背過秘笈、口訣、招式,內外功修練也有其規則及禁忌。

可關於岳父的手藝,她只會說個大概讓他跟著做,細節方面他非得寫起來統整不可。

「一點點、大概、差不多、少許」,之前玩票學做桃粿還不甚在意,現在全部要學便抓不著重點,幾乎每日都有練習時做壞的糕餅可以送給胡同的貧童和孤病的老人。

「奉小哥,還歇業?」朝市的大娘們跟他打招呼。

「欸。」到底要做什麼料理才能讓妻子把飯吞下去?他提著食材,一心二用和她們寒暄。

「三妹子害喜的那麼嚴重?」

「下不了床。」

「三妹子平時看來挺健壯,害喜怎麼那麼嚴重?」

「說得也是。」

回到家,他看妻子埋在棉被小山一動也不動。他抱上去親親她的額際,她半晌才挪過來蹭蹭他的胸膛,教他的保護慾熊熊燃燒。「還想吐嗎?要不要起來走走?我要去練習做相思包子。」

「我起來陪你。」有氣無力,三妹嘴巴逞強,其實身體完全不想動。

「妳休息吧,我今天想自己練習。」見她的眼眶又溼潤了,他親親她的眼角。「撿兒,妳這樣我會想把妳吃掉。」

「對不住。」害喜了二個多月,她實在沒法子侍候他。

「傻瓜。」捧著她的小臉,他為她抹淚。「我的小娘子,為我受苦、為我忍耐,我會一輩回報妳。」

幫她拉好被子,他到廚房去。將昨晚發好的麵團準備好,他突發奇想,今天妻子不在旁邊看,他要試一直想做的。

相思包子的調味「差不多」是這樣。他捏了一把糖粉。

會不會太甜?他的手本來就比妻子大。把糖灑下,他不多想揉著麵團。

鹽?算了,他實在不懂為何甜包子裡要加鹽。

看著自己的大手,他想岳父身為男人理所當然手也大。

差不多……忽然他有種奇妙的想法:妻子的「差不多」,和岳父的「差不多」,也許「差很多」。

處理好,他放下麵團發。

檢查紅豆餡,他發現不夠了,決定自己蜜餡。

泡豆子,熬豆子。又要放鹽?他皺眉、又挑眉,故意不放。

這些瑣事做來枯燥,他想起妻子有時會在廚房哼童謠,真是可愛。那些歌謠都是岳父教的,聽來十分滑稽。

他想想,某一首歌是怎麼唱的?

紅紅相思一過溪,咕嚕咕嚕……下一句是什麼?

胖胖相思……嗯嗯哼哼……文火繞。

圓圓相思不寂寞,蜜糖伊呀飛奔……然後呢?

甜甜相思緊牽繫……啦啦啦……相愛相擁抱……

妻子唱過的童謠不少,他哼了幾首後利眸半瞇,腦海有種念頭一閃而過。「這詞……

*   *   *

練武、做糕餅、下田、漁獵,以及照顧妻子,鐵生的生活充實又忙碌。單純又平靜的過日子,忘卻很多悲傷和憂慮;這就是市井小民的生活吧。

「欸!」深夜睡夢中,三妹一驚低叫。

他醒來。「怎麼?」

「孩子踢我。」

他也驚,鑽進被窩將臉貼在她的肚腹。

被下隆起人形小丘,她輕撫他頭形的位置。隨著胎動,被下傳出他的笑音,她也笑了。丈夫和孩子都在懷,是多麼甜蜜的負荷。

「孩子讓妳難受了。」由身後環抱她,他穩穩捧在她的腹前。

「我只怕你覺得我煩。」不適與沮喪,教她覺得近期的自己無理取鬧到令人生厭的程度,但他竟能全然包容。「娘親懷我時孕吐嚴重,說我害她生不如死。」

「傻瓜。」輕撫她,他並不為她的害喜症狀感到厭煩,只覺心疼。比起習慣皇室複雜又嬌貴生活的兄長,照顧她是單純又喜樂多了。「妳是妻,我是夫,疼妳、護妳,是天經地義。」

「我好幸福。」從前她不敢想會有和父親一樣疼惜她的男人,而他對她的疼寵比父親有猶過之,教她不禁自省何德何能遇上他,得到這般幸福的姻緣。

「我也是。」遠離朝堂和軍務的爾虞我詐,送走了牽掛的兄長,他喜歡此刻與妻子共度的平靜安適。掌下又一陣胎動,他驚喜低笑。「難怪妳坐也不是躺也不是,孩子真好動。」

「一定是男孩。」才會這麼頑皮。

「那等他大了,我打他一頓屁股。」

她笑了,試著覆上他的大手,他隨即反覆住她一起輕撫肚腹。

「要叫孩子什麼名?」他的疼惜和保護,讓她一日比一日更真切感受這是他的孩子,將他倆切實的相繫。

「這孩子是頭胎,現在先叫他『甲生』。」將她的臉側轉來,他凝視她許下承諾。「我會用心幫孩子取個好名。」

「好。」他的目光如此柔情、懷抱無比堅定,她熱了臉,感覺自己的人生因為與他相遇而圓滿了。枕在他的臂彎,安全感充斥她的心魂。

*   *   *

[待續]

arrow
arrow

    茶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