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的神界

第三節和第四節課都是自然課，班上的同學照座號分組。

正元和冠宭分在同一組。

「班長，吏冠宭好有錢哦！他第四節下課要請全班喝麥香紅茶耶！」同組的組員跟他講八卦。

「你們第四節下課要跟我去搬飲料哦！」聽到有人在談論自己的事，冠宭便轉過頭來加入討論。

「全班？」正元到了嘴邊的話吞下去，提醒二個同學。「今天你們輪到要抬盤子哦！」

被提醒了，這二人才想到今天他們是值日生，要去抬營養午餐的餐盤。

「啊對哦！那我們就不能去搬飲料了！」

「怎麼辦？吏冠宭？！」

「放心，我還是會一人發一瓶的。」冠宭聳肩不在意。多得是同學會幫他跑腿，不缺這二個。

正元聽著，暗自吞了口水心算：一瓶紅茶十元，三十三瓶要三百三十元，好貴。

第四節下課，班上的同學們一窩蜂的要和冠宭去福利社搬飲料。

「你知道福利社在哪嗎？要不要我帶你去？」正元拉住他問。

「哦班長不用擔心啦，我們會帶吏冠宭去的。」其他同學紛紛保證。

「嗯，就像他們說的，我跟著就好。」冠宭仰起下巴淺笑。

看他像王子一樣被簇擁著去福利社後，正元指揮今天的值日生去抬營養午飯。

確定同學抬對了班上的飯菜，正元還是不放心冠宭，便繞去福利社。才到福利社門口，就看到班上的同學人人都拿了五、六瓶紅茶。

「你們喜歡吃『碎碎麵』嗎？」在商品櫥櫃前，冠宭大聲問。

同學們當然都答「喜歡」。

他一聽，立刻決定不只要買飲料，還要再買一大袋的碎麵小零嘴給同學們提。

正元看著，鬆了一口氣。看來是沒問題。沒再往下看，他轉身跑回教室去監督值日生分飯菜。

不了一會兒後，冠宭仰著下巴像王子一樣笑著，領一群人回到鬧哄哄的教室——瞧！看他多厲害，才一下子他就收到了十幾個手下。

「今天我請客，來盛飯的人記得要拿一瓶紅茶和一包碎碎麵哦！」他站在講臺上朗笑著宣佈。

同學們歡呼著衝往講臺排隊，只有坐在座位上的正元在想：該拿嗎？

到他去盛飯了，他還猶豫著拿不拿那些零食。

「班長，你還沒拿紅茶哦。」負責幫同學添飯的值日生提醒他要拿飲料。

「我把餐盤拿回桌上放好再來拿。」正元微笑，心底還是不確定。今天才來上學的人，都還不認識大家就請吃請喝的，好浪費。

冠宭看他回座後半天沒動作，不悅的催促他。「你去拿沒關係啊，那個很好喝的！」

「哦，好，我等一下再拿。」正元拖延著。這明明是件小事，但他覺得違背自己的信念。

在他還拿不定主意之間，飲料和零食很快的快被拿光。

之後，發東西的同學把剩的拿回來給冠宭。他算了算剩下的份量，朗聲再道：「剛才幫我提東西的人可以再來多拿一包碎碎麵哦！」

「耶！」每個剛才跑腿的同學都搶著再來領。

最後，袋子裡只剩一包小碎麵和二瓶飲料。

正元瞄了一眼，問：「你不送老師喝嗎？」

冠宭遲疑的想：送老師喝幹嘛？她又不會變成我的手下。「你還沒拿啊。」

「不用了。紅茶剩二瓶，你一瓶，老師一瓶剛好啊。」正元微笑。這樣我就不用拿了，省得煩惱。

冠宭對上他的微笑，暗自不確定了起來。他不是高興也不是生氣，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覺得怪怪的。是你自己不要拿的，可不是我不送你哦。他一臉彆扭的向老師去。「老師，我媽說要請老師喝飲料。」

「謝謝，冠宭好乖。」盼寶笑呵呵。「幫我跟你媽媽說『謝謝』。」

「好。」他點頭，回座後把一包小碎麵送給正元。

「謝謝。」要是二樣都拒絕就太不近人情了。正元接過，笑著點頭。

＊　　　＊　　　＊

午餐時間後，冠宭幾乎把一半之多的飯菜都倒到廚餘桶。他喝著飲料，看正元指揮同學處理飯後的餐盤和放學前的打掃工作，他不解。

同學們都人手一瓶紅茶在喝，就只他沒有。

真是怪人。「班長，你不想喝紅茶嗎？」

「我有水啊。」正元指著自己的水壺。

要放學了，同學們都迫不及待的吃起小碎麵。

「你不吃碎碎麵嗎？」冠宭又問他。

「我午餐吃得很飽。」正元轉移話題。「你要排路隊嗎？」

「我媽會來載我。」

「那你要去校門口等哦。」

冠宭整理好書包，看正元還在旁邊等他。

「我帶你去打公共電話。」

「好。」冠宭說了就跟著去。

他打完電話後，二人分道揚鑣。

走在校園裡，冠宭心想：媽媽開車來要半小時才會到，我要去遊戲區溜滑梯。

遠遠的，他看到正元不知從哪裡牽了一個小女生來，回班上的方向。

他沒叫住對方。

過了一會兒，班上的回家路隊從他前面走過。

盼寶領著路隊看到冠宭自己在遊戲區玩，便跟正元交待了幾句話後走過去關切。「吏冠宭，你不回家嗎？」

「我在等我媽。」

「那要到校門口去等。」

「好，老師再見。」冠宭不想聽老師囉嗦，就跳下鞦韆快步跑走。

追上路隊，他和這個月的路隊長正元走在一起。

「她是誰？」他好奇的指著旁邊的小女生。

「我妹。她念附幼，我讀半天時就會去接她。」正元將躲在身後的妹妹拉出來。「小玉，妳可以叫他『冠宭哥哥』。」

「任瓷玉」照做，偷偷瞄兄長的同學，眼神怯怯又戒慎。「冠宭哥哥好。」

正元嘉許的摸摸妹妹的頭，在校門口跟冠宭道別。

看著正元走遠，冠宭無聊的打開小碎麵吃。今天的午餐不好吃，他等一下要叫媽媽帶他去吃溫蒂漢堡。

才正這麼想著，他就看到媽媽竟然早到了，他趕快跳上車。「媽，我要去溫蒂。」

「好，那我們去溫蒂等爸爸來接我們。」吳美紅想著今晚要去吃法國菜。

車窗外的景物一直後退，冠宭看到班上的回家路隊已經散了，而正元牽著妹妹走在人行道上。

「媽，那是我們班的班長。」他指著，開始嘰哩呱啦的將今天在學校發生的事說給母親聽。

「哦哦。」美紅邊開車邊敷衍兒子，完全沒把他說的話聽進去。

＊　　　＊　　　＊

「你都不想陪陪你兒子嗎？冠宭在溫蒂漢堡等了你一下午！」

我根本沒在等爸爸，等爸爸的人是妳吧。客廳裡，冠宭聽到從主臥室傳出母親號哭著講電話的聲音。說好今晚一起吃晚餐的爸爸，對他們爽約了。

「冠宭多想你，你不知道嗎？他每天都問我：『什麼時候可以搬去臺北市和爸爸一起住？』你都不心疼嗎！」

我可從來沒這樣說過。他一心二用的盯著電視螢幕，操作遊戲機搖桿。

「你要我不要無理取鬧？是你一次又一次對冠宭失約，我才氣不過的！」

我才沒跟爸爸約定過什麼呢。母親越哭越大聲，害他快要分心。

「不要總是用錢打發我！我要的是你和我，就只有你和我！我們倆！沒別人！就只要我們在一起就好！還有冠宭，我們三個人住在一起！」

這只有妳這麼想吧。冠宭對母親的哭號，從最早期的驚懼到現在習慣了視若無睹。事實上他對那個他要叫「爸爸」的人，根本沒特別想法。

母親總說那些什麼「冠宭想和爸爸一起住」的事，一直都是她這麼想，他從不那麼想。

小時候他被媽媽帶離開舊的爸爸，第一次見到新的爸爸時就覺得奇怪，他困惑這個爸爸不會抱抱他、不跟他們住在一起。尤其是在他念幼兒園之後，他懂得他姓「吏」，爸爸姓「凌」，媽媽姓「吳」，三個人都不同姓。這情況跟一般人不同，真教人不解。

後來他懂了，原來媽媽是爸爸的「細姨」，他還有一個大媽和四個小媽。他的「吏」是跟媽媽之前的老公也就是舊爸爸姓的，他根本不是新爸爸想要的孩子。

如果哭一哭就可以和爸爸住在一起，早就住了，才不用三天二頭聽爸媽為了「住在一起」的事爭吵。

「呯呯碰碰」的摔東西聲傳出，他暫停了遊戲戴上音效耳機後繼續玩電動，阻隔了那些煩人的聲音。

＊　　　＊　　　＊

冠宭根本不需要正元特別照顧，他不時請同學們吃東西，文具從不吝惜借給同學用，就算有借無還也沒關係——東西沒了，再買就有。幾乎在一天之內，他就和全班混到熟的不得了。

他每個星期都有新文具可以拿出來現寶，同學們總是三、二天就吵著要看他帶了什麼新玩意兒來學校。

可其中，就正元不買他的帳，除了第一天的小碎麵之外，總有各式各樣的理由拒絕接受他贈送的東西。

對方會讚美他的文具新奇漂亮，表情是真心的羨慕而不是嫉妒。嫉妒的嘴臉他看多了，但正元的不屬於那種。

對方也從不跟他借東西，不碰他那十個按鈕的多功能鉛筆盒。除了功課及日常生活的細節會關切他之外，也從不加入同學對他的起哄吹捧。

冠宭覺得正元真是無趣到了極點。

一日，正元正要收好自己的作業簿，冠宭終於逮著機會問他。「你的書套為什麼不是新的？」

「這是去年的書套。」

「為什麼用到今年？」

「它沒壞啊。」

冠宭無法理解。「我都買新的。」

「我的零用錢沒多到可以買新的。」

「要你媽媽買給你啊。」

「它還可以用，為什麼要買呢。」正元不是真的要反問他。「而且我的壓歲錢都付『下學期』的學費了，幾乎沒剩。」

「為什麼要把壓歲錢當成學費？」冠宭理所當然的道：「在我家，壓歲錢是壓歲錢、學費是學費、零用錢是零用錢。」

「真好，真教人羨慕。」正元微笑。

這是冠宭常聽到的話，但正元說這話時的表情，和別人完全不一樣。

對方沒騙他，是真的羨慕他。而且那雙眼中露出的目光，他不會講，也不懂該怎麼解釋。

平常要是遇到這種情形，他會很得意，還會心想：嘿嘿，羨慕我很有錢吧！但現在他卻覺得不是滋味——任正元根本不將他放在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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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月遇到生日的小學生，都會在本月的第一個上學日收到一份生日小點心，小學生最期待的就是收禮物的這一天。

本月的第一天，冠宭也領了一袋「壽星小禮物」，但他一下課就把這小袋點心全拆開，請全班吃光光。乖乖、可樂果，這些東西他才看不上眼，小騎士和麥當勞的炸雞和薯條才叫好吃。

「我生日那天會請大家吃蛋糕！」他又振臂一呼。

「全班嗎？」同學們聽了都高叫。

「對！我會帶五個最大的大蛋糕來請客！」他手勢一比，再次接受同學們的歡呼。

說著，他把乖乖遞給正元，但對方只拿了二顆後就不再跟他要。

吃了二顆乖乖，正元問他：「你什麼時候生日？」

「十月二十七日。」冠宭看對方在小筆記本上記著。「你怕我說話不算話嗎？我說我會送蛋糕給全班吃就是會送！」

「不是，我是要送你禮物。」正元把小筆記本收好。

「送我禮物？」你送得起什麼？

「秘密。」都還沒想到要送對方什麼禮物，正元覺得自己也沒說謊。

冠宭的心跳突然亂了半拍，但他趕緊告訴自己，班上的同學沒一個比他有錢，他根本不期望會收到什麼他看得入眼的禮物。

不久後，冠宭的生日到了，但前一晚媽媽和爸爸又用電話吵架了。

媽媽說要幫他開盛大的派對，要爸爸帶他們去那個叫什麼「圓山大飯店」的辦生日舞會，媽媽要把他介紹給爸爸的親朋好友認識。

當然爸爸會答應才怪，結果最後媽媽是又哭又號，又摔東西又尖叫。

沒關係，這樣他才能要到五盒大蛋糕請全班吃。

十點還不到，在數學課快下課時，蛋糕店的店員就等在外面送來了五盒大蛋糕。

冠宭得意的看著班上同學都瞪大眼，好像沒看過專人送蛋糕的服務，他暗自嘲笑他們真沒見過世面。

盼寶見狀也知道不用上課了，讓店員把蛋糕送進來。因為今天早上冠宭告訴她：「我媽要請全班吃蛋糕。」

她將其中一個放在講桌上點了蠟燭，號召學生為冠宭唱生日快樂歌。

為了吃到蛋糕，大家唱得可起勁了。

在接受大家的祝賀後，冠宭許願。「希望我的父母長命百歲身體健康，希望班上的同學們都能考試考一百分，第三個願望是秘密。」

事實上這三個願望都是在說謊——反正許願都不會成真，他根本不需要真的許願。

老師稱讚他好乖好孝順，他在全班的歡呼聲中吹蠟燭，以塑膠刀在蛋糕面上切下第一刀。

接著老師幫他分切了蛋糕讓同學們一人都領一塊，但這五盒蛋糕的尺寸實在太大，分到最後還剩好幾塊。

下課鐘響了，同學們吃著蛋糕都沒出去玩。回到座位，冠宭吃著蛋糕，看同學們嘻笑著一個個來恭賀他，卻沒一個人送他禮物。

「生日快樂！吏冠宭對不起，我忘了去買禮物送你。」

「沒關係啦！我請大家吃蛋糕又不是要你們送我禮物。」反正你們都很窮，也買不起什麼好東西。「你們喜歡我請的蛋糕，我就很高興了。」

同學們紛紛說他真好——對嘛！吏冠宭這麼有錢，喜歡的東西都貴死了，普通禮物他一定看不上眼。

正元等同學們都回座位吃蛋糕，才從書包裡把包裝好的禮物拿出來送。「生日快樂，吏冠宭。」

「謝謝。」這就是之前說的「秘密」禮物嗎？冠宭掩不住期待的將它打開來——是個格子布縫製、手掌大的小布包，還附有一張文情並茂的可愛手繪卡片。

「這是『手帕衛生紙袋』，我也有一個。」正元拿出自己用到起毛的小布包，解說著。他買不起任何禮物，只好自己做。「這有二個袋口，正面的可以放一疊衛生紙，背面的可以放一條手帕。你把它放在書包裡，就不會把手帕衛生紙亂塞忘了。」

好爛。冠宭的嘴巴是想對這個不值錢的禮物表示失望，但心底卻怪怪的。這應該是媽媽要幫他注意的事，但卻是正元先為他著想。

布包一角還縫了一個「冠」字——他覺得心頭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鑽，撓得他癢癢。

「這是我媽教我縫的，我本來想縫熊寶寶，可是那個太難了。」

「這個很好，我不要熊寶寶。」我不是小孩子了，還抱布偶熊好怪。冠宭暗自嘴硬。

「後天的體育課調到明天了，你明天要記得穿運動服哦！」正元很高興對方接受他的禮物。他以前也送過別人卡片，但因為是自己繪製不像市面上買的那麼漂亮，被對方當場嫌棄「好醜」撕掉。看著心意被撕掉的感覺，好痛。

又是一個媽媽從來不會幫他記住的事。冠宭一口氣鯁在喉頭，看對方邊說邊吃了三分之一塊蛋糕，再用事先準備的小塑膠袋把剩下的小心裝好。

「你不喜歡吃這個口味嗎？」

「喜歡，所以我要帶回去分我阿公、爸媽和弟妹吃。」事實上正元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蛋糕，真想把它吃光光。眼角瞄到對方把卡片和布包收到書包裡了，他偷偷的暗自開心，覺得他們應該會成為好朋友。

冠宭一聽，心底突然不爽了起來。他看到自己桌上的蛋糕盒裡還有五大塊蛋糕，就把蓋盒蓋上綁好，推過去給他。「這給你！你把你的這塊吃完，這盒讓你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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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BL] 陽光的背後（1.2）】

   ＝＝＝以下為關[BL] 陽光的背後（1.2）的二三事分隔線＝＝＝

某陣子流行的創作娃娃套用程式~「陽光的背後」： 元元娃 和  冠軍娃 。